降魔罪魂的声音仿佛是诱惑人心的魔音、在一点点修矫着她的思绪。

在对着只会向机器人发动暴力攻击、犯罪无数的恶徒发动子弹——自己的内心究竟是怀着怎样的思绪——

回答是“仇恨”还是“执行自己的职务”这种事，直接会决定那位处于觉醒边缘的机械的内心——

两个答案应该都是正确的吧。

导引的方向却会产生差别。

“不过这份美丽、却是罪孽……还是说因为是罪孽、所以美丽呢？”

天道风吟看着她丝毫也感觉不到美的事物——

我迄今为止见到过不同的凝视着我的目光——

欣赏的、恐惧的、厌烦的——我都能接受。

毕竟我确实就是怪物，即使被人讨厌，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无论是在人类的世界观下，还是在怪物的世界观下，我毫无疑问就是异质物。

然而明明是厌恶的，却充满了欣赏——

在欣赏之中、似乎还有某种渴望——

危险的“卵”在眸子中孕育的眼神，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对，这样的眼神我见过不止一次，可是对我投以这样的目光却还是第一次。

憧憬——？

她到底在憧憬什么——？

还是把某种异样的感情投射到了我的身上——？

“实际上、这就是一种自我安慰，同时——也是一种自我束缚。

美丽的东西就是美丽的、罪恶的东西就是罪恶的——不过这两个概念虽然有不交集的地方、却并非是完全的互斥——

重合的部分有不少。

就好像卖相不好的东西、和好吃的东西——这两个概念并不是矛盾的。

有卖相不好但是很美味的食物、也有卖相很差味道更差的东西，也有卖相很好可是却一点都不好吃的东西以及卖相好味道好的食物——然而、卖相本身并不意味着是否好吃——

罪恶的东西只是罪恶而已、和是否美丽无关。

并不是因为它是美丽的、喜欢就可以无罪——同样也不应该因为其罪恶性就否认了美丽——

不过事实上最容易发生的事情是‘它这么罪恶所以一定很丑’、以及‘它已经这么美丽了为什么还要用罪恶这种标准去要求’。

然而——把概念混淆确实有助于帮自己减轻心灵负担——

你刚才不就是这样吗？如果认可了它的美丽、就能减少负罪感——

事实上那是不可能的、当它在水舱中成形的时候，你就不可能会真正摆脱罪恶了——

不过，胸口上没有匕首的伤痕，似乎也多少抹平了你的痛苦——然而反过来想，其实是在痛苦之上又加了一层可耻。

你不可能真正忘记那一天的事情、也不可能忘记那时候的触感。”

降魔罪魂的手按向自己的手腕上的某个表盘一样的物件上的按钮——

“嘀”。

伴随着机械的鸣响声音、我周边的水舱涌入了大量的红色液体。

我之前也曾经见过类似的事物——

是一种高浓缩的营养液——说是营养液，不如说是生命力浓缩液。

也可以称为是“罪恶浓缩”。

在水舱的颜色染得鲜红的刹那、天道风吟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向后跌坐——

却被降魔罪魂在身后撑住了她的身体，死死地按着她的肩膀，让她的双眼凝视着水舱。

天道风吟瑟瑟发抖、即使没能呼吸同一空间的空气，我也能感受到。

“害怕了吗？”降魔罪魂的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低语。

我眼前的特殊材质的透明罩子上投映着匕首伤痕的投影，就在我胸口的位置上——

降魔罪魂看起来很关心她，实际上却还在不停为她的恐惧加码。

“……”

天道风吟试图将自己的眼睛闭上，降魔罪魂却将她的眼皮撑了起来。

“这可不行呢、家主大人。如果这就让你的身体瑟瑟发抖到这种程度了，无法自我安慰了，那么接下来的仪式你打算怎么办呢？总不至于也想要让我代劳吧？

实话实说，我现在做的已经很过火了——若不是看在真的很欣赏您的执念的份上、真的也想要见证‘天道千重’大人的苏生，作为中立派的家族的首领大该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做这种事的。

我已经为了您付出了这么多，难道您就一点都不感激我吗？甚至还想让我的手变得更加污秽么？就算是我不在意、您自己就不在意吗。

当然——我也不可能不在意。

我了解您不是一个心思重的人，可是——我不能保证情报完全不会外泄啊，万一被人知道了天道家族的事都经过了我的手，我可能就不能保障自己的安全了。

不能保障自身安全的我，为了自保很可能会把您也拖下水——

这样、您的愿望和我的期望都实现不了了——您也不希望事情演变成这样吧？嗯？毕竟只差一点点就能结束了，功败垂成什么的——不是很打击信心么？”

降魔罪魂口中的“仪式”到底是什么呢——

即使我还不知道、我也大概能理解了——一定是某个足以将个人的人格和伦理道德彻底摧毁的行为——

一旦出手就只会堕落下去。

不过——天道风吟应该无法抵抗降魔罪魂的诱惑的话语吧。

所谓的“降魔”什么的，却太过于接近“魔鬼”原本的形态了。

抵达这种程度的心灵，应该已经无法在最终的结局时迎来天使的救赎了吧——只能和自己所制造出的恶魔一起毁灭——

降魔罪魂的人生、真的至于让她的心灵变成这种程度吗？

或许每个人对于痛苦的感知是不同的——

可是至少在我能够随便解压的资料包中，降魔罪魂其人、是有好好被父亲和母亲爱着的——哪怕不能那么明显表现出来，却并不缺少呵护。

在公开出来的、私密的资料之内，似乎也不怎么存在能够把他的人格扭曲到病态的状况——然而、中间缺损了一段却是事实——

就更不用说，水舱之外这个和我知道的历史的走向完全不同的他了。

会使用能够看穿天道家族的血脉的容貌、将尸体提供给天道家族——

甚至亲自取代了管家的位置什么的——

就好像是从来没有看过的设定极为新鲜的同人本——又或者这才是原本么——

嗯、如果三条佑野君说这是“起源”的话，也许这里才是初始点。

降魔罪魂——初始的降魔罪魂是个很痛苦的家伙吗？

痛苦、也很擅长将他人向自己的领域拖拽——至少目前为止、看到的他确实会给人这样的印象。

“你确定、只要我进行了那样的仪式，我的愿望就能被实现么？”

“我确定——如果没能实现的话，您大可以按照仪式的流程，将我也一并献祭，我并不会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