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说她啊,精神不是很正常的一个孩子。”
百莉子觉得自己说出了一句可以完美应对办事员的话。
一方面,无论一个人做出多么离谱的事,似乎只要和“精神不正常”挨上边,就可以摆脱一切应负的责任。
另一方面,把大自己很多的人称为孩子,简直是让自己看起来很成熟的最完美的方案。
“听您的语气,您似乎和沙琪玛很熟。”
“额,也、也算不上很熟吧…”
听到办事员这样说,百莉子的声音降了一个语调。
与之相反,千雀则提高音量回复了办事员:
“沙琪玛小姐是我主人在暑假时期请来的家教,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我们算是和她比较熟的那一类人。”
“小千你怎么乱说啊!你们别听小千乱说,我们跟她不是很熟,她要是干了什么事,绝对和我们没有关系。”
这样的发言立刻引来了百莉子的不悦。
毕竟承认和沙琪玛很熟的话,就避免不了有可能要负的连带责任。
虽说就自己的身份而言,这些事情算不了什么,但万一自己将来能当上魔王,这都可是污点啊。
实际上,正如千雀所想,办事员不仅早早查清楚了沙琪玛和百莉子千雀的关系,甚至连沙琪玛从何时开始担任家教,何时开始研究所谓的地圆论都查了个一清二楚。
毕竟想要逼供一个丝毫没有魔力的生物,就连最简单的法术都能起到作用。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如实回答才是最保险的做法,任何的回避和辩解都只会变为漏洞,最终转而成为办事员手中的证据。
办事员的反应,再次证明千雀是对的。
就像是一颗被精心缠绕在一起的棉线团,此时被一刀切成两半,办事员之后的话术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好的,感谢您的配合。”
在简短地回复之后,两名办事员向着百莉子和千雀行礼,走出了大厅。
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件事了,那就是想办法安抚生气的大小姐。
说实在的,打发大小姐可比打发办事员难多了。
“小千,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
“大小姐,我大概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和那家伙扯上关系会发生什么?昨天晚上你又不是没在场。”
“大小姐,我知道,但是我觉得假如是大小姐的话,就算是院长本人来了都不能把您怎么样吧?”
“那、那是当然,别说是院长了,就算是现任魔王来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果不其然,随便一句奉承的话就封住了大小姐的嘴。
只不过从现在开始,之后只要发生任何让大小姐不开心的事,那么大小姐就会把这个旧账翻出来责怪千雀,直到彻底忘记这件事。
好在百莉子的记性不是很好,假如没人提醒的话,大概一周内就会把这件事忘个一干二净。
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难打发”,其实是持续性间歇性随机性的痛苦。
不过,相比起这个,当务之急,果然还是应该想个办法把沙琪玛从学院里捞出来。
虽然就算沙琪玛再口无遮拦,也说不出多么对大小姐不利的话,但说到底,作为一个丝毫没有能力反制魔法的精灵,最终只会落到一个别人想让她说什么就会说什么的境地。
到时候,足够多的证据未必会将百莉子拉入什么暗无天日的地牢,但至少可以编织出一只网将百莉子控制在手里。
毕竟此时站在百莉子对面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无数的集团。
把有资格争夺未来魔王席位的人控制在手里,再通过权利和资本双重运营的手段把她推崇上去,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帝国都将掌握在集团手中。
这样想来,好像只有大小姐是那个最佳的人选。
千雀并非有意想要冒犯大小姐,只是,自己也听说过不少其她有资格成为魔王候选人的人的事迹——
有早早就跳级进入大学院,完成了若干项目的;有从很早开始就成为冒险者,一边锻炼身手一边在民间积攒好感的;当然,已经在东南沼泽取下过飞龙首级的传奇人物也是存在的。
而转头看向同为魔王候选人的大小姐,此时正一边因为自己的女仆说错话而生着闷气,一边因为“就算是院长本人来了都不能把您怎么样吧”这样的话难掩骄傲的表情。
相比起从东南沼泽拎着龙头回来的候选人,果然还是像大小姐这样看起来傻乎乎的人更好骗一些。
至于沙琪玛的事,千雀觉得最好的办法,果然还是把问题归咎于沙琪玛“精神有问题”这一点上。
因为受不了在森林中被现代社会当做笑话的生活,独自一人走出森林,在历经无数种的苦难、歧视和孤独后,精神不出点问题反而有点说不过去了。
虽然有点对不起她,但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向学院高层交代所谓“地圆论”的事。
而且,等事情传到民间的时候,也能得到一个“收留没有魔法的可怜精神病精灵的好心家族”的好名声。
至于接下来是该老老实实留在家里,等待办事员再度找上门来,还是应该主动前往学院解释事情的缘由,尽管千雀心里早已有了最合适的答案,但迫于身份原因,还是只能找时间和大小姐商量一番后再定夺。
§
北境,苦寒之地。
四处充斥着机油味,以及雪和血的味道。
无数车辙在广袤的雪地上画上树干,四散的血沫点缀其中,等到战事尘埃落定,雪地上便出现了一株壮丽的樱花树。
这是一场压倒性的胜利,无疑将会载入人类的史册。
比战争更残酷的是现实,就算前线的魔族近乎被全盘歼灭,其高层也依旧乘着专人预备的马车逃了回去。
当然,也可以说,因为高层想要金蝉脱壳,所以牺牲了近乎全部的士兵用来拖延时间。
虽然也会有例外,比如某位身材魁梧,头戴高檐帽的银色短发男性。
即便右臂只靠着一层薄薄的肉皮连在肩膀上,也依旧站在城墙上面咏唱着陨石咒。
如果不是一名留有银色长发的女性强行将他拉走,恐怕也早已死在倒塌的城墙下。
几个月前,当最前线的魔族士兵遥望到那些缓慢行驶的铁皮盒子时,还在心中暗暗嘲笑它们乌龟一样的速度。
而现在,那些铁皮盒子将会以龟一样的速度继续前进,缓慢、但不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