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说浓雾消失了。

蕾茜儿还没彻底清醒过来,昏昏沉沉的,听到了夏尔的话之后下意识嘟囔了一句:

“消失就消失呗,哎呀,雾这种东西总会散去的……”

说到这儿她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朦胧睡眼陡然睁大了,说:

“什么?浓雾消失了?哪儿呢哪儿呢?扶我起来!让我看看!”

她这话也被主仆契约认定为了命令,于是夏尔只能身不由己地向蕾茜儿伸出手,按照命令把她扶起来。

可还没等他碰到蕾茜儿,蕾茜儿就一巴掌打开了他的手:

“去去去!没用的东西!我自己来——”

说完,她就动作麻利地掀开被子,把脚塞进床边的靴子里,轻轻一蹬,大步流星向屋外走去。

然后,正如夏尔所说的那样,蕾茜儿看到了浓雾散去后的伦蒂海姆。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处处都是一派祥和景象。

正如当年老登带她过来时她所目睹的模样,优美而典雅,宛若一片远离人间的仙境。

“可这是为什么?”蕾茜儿疑惑地自言自语,“雾气为什么会突然消散呢?”

说完她转过头,看向夏尔:

“把你刚刚见到的,雾气的变化全都给我讲一遍,尽量不要遗漏细节。”

夏尔愣了愣,随即迅速回答道:

“浓雾的变化其实很少,至少在前半夜,它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看不出有任何快要消散的迹象——直到不久之前。”

“不久之前?”蕾茜儿皱起眉,“准确点,具体是多久之前?”

或许是因为夏尔从来没见过这样认真的蕾茜儿,因此居然有些不习惯,回答问题都磕磕巴巴的:

“具体……具体大概是我叫您起来之前,大约……大约三四分钟之前的样子。”

“……”

蕾茜儿的眉毛皱得更深了。

她的表情十分严肃,只可惜如今这具身体的容貌会消解掉这种严肃感——就像只小猫垮起批脸,努力思考,于是旁观者并不会因它屏气凝神。

相反,身为旁观者的夏尔居然觉得蕾茜儿有些可爱。

可这想法的存在本身对他来说就是罪恶,所以他迅速把这想法甩出了脑子,然后努力让自己也变得严肃起来。

“总之,大概在三四分钟之前,忽然有光透过我的眼皮照了进来,等我睁开眼,就发现原本笼罩了整个伦蒂海姆的雾气全都消失了。”

“那在此之前呢,”蕾茜儿问,“之前你一直在闭目养神?”

“是的,”夏尔轻轻点头,“不过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睁开眼确认周围的情况,两次睁眼之间的间隔大概在半个小时左右。”

“半个小时之前浓雾有没有消退的迹象?”

“没有。”

“所以说,不管是浓雾,还是阳光,都是突然消失或是出现的咯?”

“……应该是。”

了解到这些情报之后,蕾茜儿缓缓叹了口气,做出了阶段性的结论:

“所以,这片浓雾果然不是正常的‘雾’——可这样的话,反倒成了最麻烦的情况。”

夏尔不明白蕾茜儿这话是什么意思,想问,可还没等他问出口,蕾茜儿就用看白痴的表情看着他,说:

“原来你还没反应过来么?如果雾气不正常,那它大概率是魔法造物,可如果它是魔法造物的话,为什么你的禁绝法术对它不起作用呢?”

夏尔闻言愣住了。

而蕾茜儿则继续自顾自地说:

“甚至不止是已经消失的雾气,还有精灵们用来把我们从伦蒂海姆入口处传送到城里的法阵——那玩意儿明明是魔法,可你的禁绝法术却丝毫无法影响它的正常运行,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么?”

“不对劲!”她说着,抿了抿唇,转头看向这座屹立在熹微晨光下,看起来如往常一般宁静而祥和的城邦,“这里的一切,都不对劲!”

而夏尔则默默低下头,缓缓伸出手,搭在腰畔圣剑的剑柄上,在短暂的犹豫过后,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于是重新抬起头,看向蕾茜儿,低声说:

“我没有注意到您说的这些细节,这是我的失职……但主人,其实……其实我对禁绝法术的掌握远远逊色于前代的勇者,所以……”

蕾茜儿挑了挑眉,接上了他的话:

“所以,不管是这场浓雾还是之前精灵们的传送法阵,它们的异常之处都不够‘异常’?”

“嗯,”夏尔点头之后却又摇头,“不,两者并不能一概而论,传送法阵我不能确定,但禁绝法术的确没办法对那些雾气起效。”

“?”

蕾茜儿打出一个问号。

她心说怎么,多稀罕呐,敢情您这禁绝法术也有灵活的判定标准是吧?符合标准的就能起效,不符合标准的就不起效?

夏尔看出了蕾茜儿的疑惑,随即解释道:

“我不擅长被动地维持禁绝法术,可如果我有意识地主动释放禁绝法术,那应该是不会出问题的。”

蕾茜儿听懂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雾气绝对不是魔法的产物,至于精灵们的传送法阵,你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情况,对吧?”

“对。”夏尔尴尬地点了点头。

“那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就有头绪了,”蕾茜儿也点点头,“走吧,我们先去检验一下精灵们的传送法阵到底是不是魔法造物好了。”

“……可我们现在不是应该先调查雾气的成因吗?”

蕾茜儿闻言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夏尔一眼,接着叹气说:

“思维僵化!联系是有普遍性的,说不定雾气的成因就跟精灵们的传送法阵有关呢,而且难道你就不觉得伦蒂海姆里的异常实在太多了?万一这座城市本身就有问题呢?”

或许是觉得蕾茜儿说的有道理,夏尔不再追问,而是默默从地上拎起了那盏青铜提灯。

不知何时,提灯中的火光已然熄灭了,大概是执政官女士为其灌注的魔力已经消耗殆尽了。

但也无所谓,反正浓雾已经莫名其妙消失了,这盏提灯不再能为蕾茜儿和夏尔提供什么帮助,什么时候浓雾再度出现,它或许才能重新派上用场。

于是蕾茜儿不再关注那盏提灯,而是任由夏尔将其带在身上。

提灯一看就沉,她可懒得提着那玩意儿满城乱跑。

夏尔却并不在意提灯的重量,他一手拎着提灯,一手握住圣剑的剑柄,低头看蕾茜儿,说:

“您和我都不知道那座传送法阵的位置,我得去找人问一问路才行。”

蕾茜儿很随意地点了点头,并朝夏尔摆摆手,示意他快去快回。

但在夏尔离开前,蕾茜儿忽然想起这座城市的种种诡异之处,于是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她叫住了夏尔: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夏尔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蕾茜儿是为了防止落单才决定要跟他一起去的。

他当然没有意见。

于是两人便离开执政官女士为他们准备好的木屋,踏上了前去找精灵问话之路。

大概是因为雾气散去了的缘故,伦蒂海姆那几乎原本见不到一个行人的街巷上开始有精灵出现。

那些容貌英俊或是美丽,体格近乎完美的尖耳朵们恢复了平日里正常的生活节奏,经营花店、采购食材、与熟人相遇时动作优雅地行礼问好……

原本近乎死去的伦蒂海姆重新活了回来,重新变得生机勃勃,一切都是那么祥和而美好,就好像那场浓雾从未出现过。

蕾茜儿跟在夏尔身后,一边等着夏尔跟他面前的那位精灵先生问路,一边用警惕的目光扫视街上的所有精灵。

或许是受了芙雯娜展示给他们看的,那些畸形的精灵胚胎影响,如今蕾茜儿居然开始担心自己会在街上那些尖耳朵里发现一两位长着六条腿或是两个脑袋的怪物。

但幸运的是她的担心并没有成真。

于是她只能遗憾地收回目光——说起来,她都有段时间没见到夏尔打架了呢。

如果尖耳朵们中真的藏着怪物的话,想必勇者的圣剑会让它们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这边蕾茜儿感慨完,那边夏尔也问完了路。

于是两人再度出发,向预定的目标,他们来时用过的那座传送法阵走去。

可还没等他们走出几步,眼尖的蕾茜儿就在街上发现了熟人——

是伦蒂海姆这座城邦的执政官,芙雯娜女士。

她便用胳膊肘捅了捅夏尔,提醒他。

夏尔很快也注意到了那位令人印象深刻的执政官女士,于是决定过去打个招呼。

他带着蕾茜儿来到了执政官女士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贵安,芙雯娜女士。”勇者像模像样地行礼。

可被他们拦下的执政官却皱起眉来。

“贵安,”她说完顿了顿,又问,“可……你们是谁?”

“?”

夏尔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他们昨天才和执政官见过,执政官还带他们去查看了繁育室内的异常。

于是他便下意识回答:

“我是勇者夏尔啊,受您的委托,前来伦蒂海姆帮您解决主母的问题……”

听到这里,执政官的眉头越皱越深了。

就像是看到了疯子,亦或者满口胡言的狂人一般,她充满戒备地,疑惑地反问:

“主母?那是什么?”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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