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塔雅通过魔法的力量,以一种不为人知的方式逃脱了高塔的牢笼。现在正翘着二郎腿在中庭花园里享受着狐人萝莎准备的茶点。
奥伯兹安窝在房间里整理着这次收集到的人类情绪数据,自从送夏瑞一群人离开画中世界后,她便很识相地有意躲开她们,不为自己找麻烦。
只是有时忍不住半夜起床翻找零食的时候,会碰上黯然无神坐在大厅中的夏瑞。
由于龙族晚上精神不振,所以迷糊的她也找不出什么话茬,只能打个哈欠然后回房。
白析染很担心夏瑞的状态。
让她进厨房倒水的时候,她两眼呆呆地盯着橱柜,都没察觉热水从杯中溢出。之后随着一声尖叫,杯子打翻长桌狼狈不堪。
“夏瑞?没事吧?有被烫伤吗?”
白析染过来查看情况,本来看她那种迷迷糊糊的状态,就知道迟早得出事,某天说去钓鱼沉在河里都不意外。
好在热水翻倒的时候夏瑞紧急缩回了手,只是烫红了手指。她满脸狰狞地甩两下,然后拼命吹气。
“去冲点凉水,过会儿起泡了。”
真不让人省心啊,干脆睡觉的时候把她和自己用红绳绑一起算了。
白析染叹着气,抓住夏瑞的手往水龙头上递。水流从槽底稍微溅起,洒湿了白析染的外衣。
“抱歉啊,让你担心了。”
夏瑞不好意思地笑道,挠了挠头,手上终究因为处理不及时起了水泡。
“你如果真的在烦恼什么,可以和我们说说,没必要自己一个人憋着。”
白析染走到窗边脱下自己沾湿的外衣,将其在阳光下甩干。
“是因为几天前杀掉画妖那件事吗?”
夏瑞没有说话,白析染知道她已经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那件事你并没有什么错不是吗?”
作为多年好友的白析染不可能不清楚夏瑞的善良,她会捡拾桥下无家可归的野猫,也会无条件地答应学妹的请求。
这种美好的品质实在难能可贵,可这份善良,也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负担。
平时鬼灵精怪好像没心没肺的夏瑞,其实也是个相当敏感的家伙。敏感到去在意每个人的意见,敏感到把他人的处境带入到自己身上。
所以她会把失败的事情归咎于自己身上,然后开始钻入情绪低沉的牛角尖,陷入负面的死循环。
要说倔的,没人能倔得过她才对。
夏瑞这种情况是从何开始的,白析染其实并不知情,也或许是知道了但实在难以明说。
她只明白一件事——
如果不把夏瑞从自责的阴影下带出来,那她将一直保持着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某天过马路被车撞了……
“那我可怎么办呐。”
白析染止不住地摇晃着夏瑞的脑袋,后者显然不懂她这个动作的意义所在。
“其实……也不只是画妖和芙丽娜的事情啦。”
两人端着茶水往外走。
夏瑞看着茶壶中冒出的热气。
“析染,我大概……失去过某段记忆。”
白析染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僵硬。
“……你从哪里知道的?”
“推……测吧,契机是上个月旅游回来前郭齐盛说欠我五十块钱的事情。我明明没有任何记忆,他却执意要把五十块钱给我。那是初中时期的事情,可是关于初中的某些细节,我却无论如何也记不得了。”
“郭齐盛……”
白析染脸上毫无波澜,内心倒是咬牙切齿想把他生吞活剥了。
要说夏瑞失忆真正的契机,应该是夏瑞的父母去世的那天吧,白析染记得很清楚。
“我不是有写日记的习惯吗?之后我就回家翻了下以前的日记,虽然保存得不太完整,但其中某些事我确实完全不记得。”
夏瑞长叹一口气。
“我以为那段记忆无关紧要,毕竟没有那段记忆的这些日子里我都活得好好的,直到我动手将短剑刺入画妖的心脏。”
她再深呼吸一口,就像在平息心中某种异样的起伏。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愤怒,我根本想象不到杀人都能够毫不犹豫的自己,那是我记忆中未曾出现过的模样。”
可那真的只是未曾出现过,而不是我“忘了”吗?
夏瑞无法确认,她没有办法能去确认。
“析染,我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在问白析染,也是在问夏瑞自己。或许是有些杞人忧天吧,去担心些连自己也知道未来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正是因为“会发生”的这种可能性,才会让人感到恐惧和害怕。
“……我不太懂这么细腻的感情。”
沉思半晌,白析染给出自己的答案。
“我不太懂,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夏瑞你找到自己能够坚定的答案为止,谁让我喜欢你呢。”
她微笑着,抓住夏瑞的手未曾改变。
倒是夏瑞自己,在白析染的笑容间脸稍稍一红,便止不住撇过头去。
“析、析染……为什么你能这么自然地说出那么令人难为情的话啊……”
白析染疑惑地将头一歪。
“这是事实,我也说过很多次了。你既然不讨厌,那不如从了我算了。”
“从、从了你吗……可是舆论什么的,周围人的闲话什么的……”
“太过偏激的不予理会,太过狭隘的不去认同。如果真的有人反对,那也无伤大雅,把恩爱秀给他们看就是了。”
“就像这样。”说着,白析染将自己与夏瑞不知何时十指相扣的手掌举起,然后用一幅相当认真的表情逐渐靠近她。
“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吻过你了对吧?”
“欸?那前天晚上的是……”
“……那时候你醒着?”
“啊!”
茶壶中的蒸汽袅袅升起,轻拍着夏瑞逐渐变红的脸蛋,她知道自己说漏了嘴。
白析染以一幅颇具玩味的表情看着夏瑞。
“再倔的铁牛都会被时间磨去棱角呢,要不要干脆就在伦敦这边举办婚礼?和那位大小姐一起。”
“你,你在说什么呢!”
无论夏瑞如何挣扎,如何为了掩饰害羞将声调调高,白析染都有信心找到其中正确的含义,将这个善良至极的姑娘把到手。
至于夏瑞这边,她的背上确实起了寒意。因为以白析染的能力,她所说的话十有八九都能实现。
现在的夏瑞正想着怎么逃脱白析染那种温柔的眼神,可她十指相握的手始终忘了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