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盛京,镇国公府。
轰隆隆——!
无名的惊雷滚过漆黑的云层,预示着不祥之物即将在人世间苏醒,躺在在棺材里的少女尸体突然直挺挺的坐了起来,她张开樱唇,发出尖锐的呼吸声。上古第一魔主、罗睺令使,人称血魔大圣的恐怖魔人终于从万年的长眠中苏醒了。
“本座留下的最后一丝生机果然没有白费!哈哈哈哈,咳咳咳……”
少女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配上苍白的脸颊和红色的嫁衣,犹如一只厉鬼!可是她才笑了几声就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吐出黑色的血。
这是中毒了?
意识到毒素正在侵蚀自己的身体,她立刻调动经脉内极为稀薄的灵气进行镇压,有惊无险的压制了毒素的发作。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她环顾四周,大红的蜡烛在桌案上静静的燃烧,床上铺着喜庆的被褥,一看就是结婚用的婚房。
但是,婚房中可不会有棺材!
她眨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婚房中的确摆着两副棺材,其中一副棺材自己就躺在其中,而另一幅棺材上却坐着一位俊朗的青年。他剑眉星目,白面红唇,俊美的容貌配上惨白的脸,妥妥的一只艳鬼。
看着那只艳鬼,她不由得瞳孔地震,这嫁人就算了,旁边的老公居然是个死人?这难道是——冥婚?
“白婉茹,你居然还活着?我亲眼看着那个老嬷嬷给你灌下了整整一瓶鹤顶红,正常人早就见阎王了吧?”
“白婉茹?”
太阳穴传来一阵刺痛,她微微皱了皱眉,记忆残缺的太厉害,而且视线中这双白嫩嫩的手显然不是自己的。为了尽快了解当前状况,她抬起手来掐了个决,对准自己的脑门打入一道灵气。刹那之间,原主的记忆潮水般涌来,跟她原本破碎不堪的记忆融合在了一起,很快不分彼此。她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丞相府白家嫡小姐白婉茹。而她被嫁入镇国公府的目的,居然是给世子配冥婚。
“白婉茹,你这是在干嘛?”
“没见过搜魂术吗?”她反唇相讥,“小子。”
艳鬼皱起眉头,虽然之前的话语中带着调侃,但是现在他已经意识到,这位死而复生的白家小姐明显不对劲。无论是她说话的语气还是粗鲁的举止,根本不像一位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
“白婉茹,你不会是因为吃了鹤顶红把脑子烧坏了吧?”艳鬼接着调侃,“什么本座,什么搜魂术,我看你是不是街上的画本子看多了?这里是盛京,天子脚下,哪有这么多怪力乱神的东西?我看你还是出门左转道济世堂看看脑子,然后再喝上一瓶鹤顶红乖乖到本世子的墓里来。等到了下面,本世子带着你也不那么丢脸。”
“怪力乱神?哈哈哈哈。”她大笑,甚是张狂,“小子,听你说话的语气很拽嘛,上一个跟本座这么说话的人,本座把他拆成了二十八块,最后魂魄也被本座炼成鬼煞。本座看你不甚聪明的样子,姑且提醒你一句,你现在不过是个刚刚离体不久的幽魂,连鬼都算不上。”
“哈哈哈哈,吹牛谁不会?”艳鬼大笑起来,“这里可是镇国公府,白婉茹,本世子劝你还是不要在这儿装神弄鬼,免得横生祸端。”
“哈哈哈哈哈,”她跟着他大笑,“世子爷,你的尸体都已经臭了,你还在这里摆架子?脑袋被门夹了嘛?不过本座闻着这臭味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想必你也是横死的吧?”
说完,她虚弱的爬出了棺材,一把推开了旁边的棺盖。原本坐在上面的艳鬼一个踉跄差点失去平衡,但是当他想下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屁股仿佛被粘在了棺材盖上,一动不动。
“奇怪……为什么动不了?”
“小子,”她打断了他的话,“过来看看你这张脸,印堂发黑,青筋暴起,这明显是死于中毒。而且看你这身子,中毒恐怕已经不止一天两天了,这是被慢性毒药吊着,即使不中这剧毒,恐怕也没几年好活了。”
“你……”艳鬼皱起眉毛,“你……你胡说,本世子去年意外落水伤到了肺,留下了病根,只要好生将养……”
“意外落水?留下病根?哈哈哈。”她大笑,双目猩红,“你自己信吗?”
艳鬼的表情明显的动摇了,这一年来他身染重病,每天都跟泡在药罐子里一样,脑子总是浑浑噩噩根本无法思考。可是等他死后,头脑却一下子清明起来,从前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有人要杀我?”
“不是要杀,是已经杀了。”她轻轻摇头,“不过本座很好奇,这下毒之人已经等了整整一年,为什么非要急于一时?明明继续拿药吊着你不管你也会死,为什么突然要毒杀你?还是说,你必须死在某个特定的时辰才能达到下毒之人的目的?”她望向艳鬼,神秘一笑,“小子,这是有人想换你的命格,换命必须在特定的时辰进行,所以只能用剧毒控制你的死亡时间。”
听到“命格”二字,艳鬼的脸色变得更苍白,容貌也变得狰狞起来。
“你……别再说了,白婉茹!”
“小子,给本座记好了。”她一字一句的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从你的面相上看,你本应一生大富大贵,甚至还有从龙之功,位极人臣。但是你现在的命格却非常奇怪,跟你的面相格格不入,一看就是穷酸短命。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有人把你的命格给换了,而换掉你命格的很可能就是下毒杀你之人。因为只有让你的生气减弱魂魄不稳,才好换掉命格,确保万无一失。”
“下毒是为了换我的命格?可笑可笑。”艳鬼冷笑,“白宛茹,我看你病得不轻啊,本世子就大发慈悲赏你几两银子去看看脑子吧?你这番话术我看是跟街边的算命先生学的吧?本以为是深闺中的大小姐,却没想到神神叨叨,你怎么不去街上摆摊算命?”
“你不信?哈哈哈,不信也没关系。”她冷冷一笑,“其实本座这具身体原来的命格也被人动过了,对方的手段着实不太干净,所以只能让原主死在今日亥时才能顺利完成换命。”
此语一出,艳鬼再次无语。
“一派胡言。”他喝到,“子不语怪力乱神,本世子满腹经纶,高中探花,怎会被你这个疯疯癫癫的小丫头哄骗?”
说完,艳鬼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这个奇怪的小丫头,而她也懒得理这只冥顽不灵的艳鬼,挪动虚弱的脚步来到了香案前,借着微弱的红色烛火找到了一张干净的黄纸,然后掐了个决从指尖放出一滴心头血,迅速画了一张符箓。待符箓完成之后,她向符箓注入几道灵气,顿时感到一阵眩晕。
“啧,这具身体太弱了吧?”她手扶香案发出尖锐的呼吸声,“真是深闺中的大小姐,只用了一点灵气就撑不住了啊。罢了,既然你与本座有缘,本座就顺手帮你破了这个换命局。”
说完,她向符箓掐了个决,在艳鬼惊讶的目光中,那道符箓居然漂浮起来,呼的一声燃起了蓝色的火焰,最后消失无踪。艳鬼静静地看着她做法,喉结微动,他眼神中的玩世不恭逐渐散去,自己曾经习以为常的“常识”正在被眼前这位少女打碎。
咳咳咳咳——!
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吐出好几口黑血,这具身体本来就余毒未清,现在又强行运转灵气,没有晕过去就已经是万幸。艳鬼看着小姑娘伏在地上不停的咳嗽,微微皱眉,他想伸出手去扶她,自己纤细的手指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成了?”艳鬼问。
“没成,失败了。”她从地上爬了起来,“这具身体实在太弱,虽然资质不错但是却没有修行过,即使依靠符箓也无法聚集足够的灵气,没有灵气就无法破除邪咒。看来需要想想别的法子。”
看着她失落的样子,艳鬼微微蹙眉,声音冰冷如霜,仿佛带着诱惑。
“这个简单,本世子可以借灵气给你。”
“借灵气?”她气极反笑,“你是鬼,满身鬼气,何来的灵气?”
“本世子的确借不了,但是……”艳鬼话锋一转,“我可以借给你一件灵器,不过……本世子可不是什么大善人,你拿了灵器就要帮我做一件事儿。”
听到灵器两个字,她眸子亮了一下,但是听到后后面半句,又眉头微蹙。
“行,拿来。”她一咬牙,答应了。
“打开左边第二个抽屉,里面有个暗格。”艳鬼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轻一指桌子,“里面可以找到一枚玉佩,那枚玉佩就是灵器。”
“好。”
她脚下虚浮,跌跌撞撞的走向桌子,按照艳鬼的指点把暗格打开拿出了里面的玉佩。她借着烛火仔细观察那枚玉佩,却发现它是一枚罕见的血玉!这枚血玉吸收了千年的灵气,通体血红,光是拿在手里就能感受到强大的波动。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她画了第二张符箓,手握血玉深吸了一口气,“天道老祖在上,弟子斗胆,求改名换姓,废除八字。从即日起,弟子名为‘白辰’。”
说完,她烧掉了符箓,原本黑色的眼眸逐渐被染成了金色。
“成了?”艳鬼问。
“这回应该是……咳咳咳咳!”
她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几缕黑气从她的身体中冒了出来,幽幽消散在空中,她抬起视线看着消失的黑气,感觉到身体中束缚灵魂的东西消失不见,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万幸,这次真的成了……”
与此同时,丞相府最豪华的院子里,白家大少爷突然大口大口的咳出鲜血,正在与他谈笑风生的几位友人脸色煞白,急忙叫来小厮和丫鬟。丞相府的府医闻讯赶来,折腾了几个时辰,这位大少爷终于悠悠转醒,但是人却傻了。他的智力仿佛退化成了幼儿,连说话都不会了。
同一时刻,镇国公府。
婚房之中,艳鬼坐在棺材盖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昏迷的少女,他真怕她一下子就死了,那块血玉岂不是白给了?大约一刻钟之后,少女悠悠转醒,她吐掉了嘴里的残血,屏息凝神坐下调息。
艳鬼坐在棺材上,等待她调息完毕,当少女再次睁开眼睛望过来的时候,艳鬼惊讶的发现小姑娘原本那双黑色的眼眸,不知为何变成了暗金色。
“白婉茹?”
“从现在开始,我叫白辰,”少女用金色眸子瞪了艳鬼一眼,“我已经把白婉茹的命格给毁了,名字和生辰八字也全部作废,现在就连阎王的生死簿上也找不到白宛茹这个人。”
“哦,所以你连‘本座’也不自称了吗?”
“哼!要你管!”
看着发小脾气的白辰,艳鬼微微轻笑,他悄然握紧了右手,这个满嘴疯话的小丫头看来并不只是在发疯,而是有着真才实学。
于是,他决定赌一把。
又过了一会儿,白辰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完成了调息,现在身体已经好多了。只不过余毒未清,她的脸色依然苍白,甚至比艳鬼还要苍白。她看了艳鬼一眼,转身推开房门,悄悄地走出房间,可是她没走几步,就感觉到了手腕上传来一阵拉力,又把她拉回了婚房内。
“白姑娘,”艳鬼握着手里的红绳,“别急着走啊,你还没帮我办事儿呢。”
白辰看看自己的手腕,上面不知何时绑了一根红绳,将她和艳鬼绑在了一起。
“这是……姻缘线?”
“哼哼,没错。”艳鬼笑的嚣张又灿烂,“白姑娘,虽然你我本是冥婚,并没有姻缘一说,但是刚才那块玉佩可是我的定情信物,你既然收了信物,那么这段姻缘也就算是坐实了。”
白辰一脸无语的看着自己的手腕,强行压下心中的怒气。她是修道之人,受天道管束,最是看中因果。而姻缘这种东西要比因果更难处理,稍有不慎就会遭到天道制裁。深深的叹了口气,白辰意识到自己被一只鬼狠狠摆了一道,她抬起头来看艳鬼的脸,想从她邪魅的笑容中找到一些答案,可是艳鬼却好像已经知道了她心中所想,只是笑而不语。
“方公子,”白辰换了副态度,恭恭敬敬的行礼,“既然你我已经结缘,不知您所求何事?如果白某人能够做到,定当全力以赴。不过,在这件事儿办成之后你我缘尽义绝,不再有瓜葛,您觉得如何?”
“呵呵呵,甚好。”艳鬼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白辰一番,突然拱手抱拳,“白姑娘,在下名为方世贤,字牧之,镇国公府世子。我方某人被小人所害,空有满腹经纶却含恨而死。而下毒之人极有可能是这镇国公府的二夫人。在下斗胆恳请白姑娘为在下报仇。”
“原来如此,”白辰点点头,“方公子是想要二夫人的性命?”
“不,”方世贤冷冷一笑,“我想要的是国公府全府上下的性命!我要让方家满门抄斩!”
白辰微微一愣,随即陷入了沉思。
“方公子,”她幽幽开口,“天道恢恢,律法无情,一切皆有因果。二夫人害您在先,这是她种下的因,而您复仇取其性命便是果。此乃复仇,并不有违天道。但是方公子,国公府上下几十口人,虽然其中有些人直接或间接参与了这件事儿,但是大部分人于此无关,您若非要复仇,必将受到天道反噬。还请您三思,莫要像我当年那样一念成魔,万劫不复。”
方世贤对白辰的长篇大论逐渐心生不满,但是听到他最后这句话却眼前一亮。成魔?他这位新娘子看上去是个非常有故事的人,值得他细细研究。
“白小姐,”他露出邪魅的笑容,“有句俗话叫‘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既然我想要国公府上下满门抄斩,那么最快的办法就是去把皇帝杀了。刺杀皇帝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国公府灭门指日可待。”
白辰万万没想到,方世贤居然把主意打到了皇帝头上!她不禁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这只艳鬼才高八斗但脑回路却这么清奇,若是他把自己的聪明才智用在正路上,位极人臣未尝不是百姓之福。但是,他已经死了,而且心怀怨念,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化为厉鬼,不,就是成为鬼王也不是没有可能。
既然如此,不如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