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维尔以身为棋，将莱尔达帝国的天使引入瓮中。

教会发现被骗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里向来野兽横行，曾被附近的猎人们称为死人谷，但如今想来，它在莱尔达以后的历史里应当更名为‘天使陨落之地’。

卡维尔走在龟裂的大地上，一株株树木东倒西歪，乱石滚地，未息的狂风漫天席卷，长空明澈如镜，任何涉过此处空域的云与飞鸟都已被尽数撕碎。

一艘庞大的飞行器横亘在高处。

卡维尔不让别人靠近，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他走得很慢，左臂在一点一点流血，朝着北方而去。

天使尽数覆灭，卡维尔赢下了与天使们的战斗，融合天使位格是个十分顺利的过程，像是自动被他吸过来了一样。

融合之后，大量的知识在卡维尔的脑海中纷纭翻涌，这就造成一个新的问题。

需要时间来完成对知识的吸收。

卡维尔只能下达一个不要靠近自己的命令，便再没开口说话的气力。

冥冥之中似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向北。

去帝都，去圣城，卡维尔像虔诚的朝圣者，一步步行走到光暗之神的大教堂。

三天后，将晚未晚的黄昏，漫卷的橙黄色余晖洒满大地。

卡维尔穿过静默庄严的教会信众，来到大教堂前的广场。

人们自动无视了少年的存在。

自动隐匿，不可观测。

一路上卡维尔对于各个天使能力的掌握逐渐加深，当他走到此处的时候，天使位格距离全部掌握完毕就差最后一步。

伤势早已恢复如初，卡维尔抬起头，站在教堂前的广场中心仰望神明的雕像。

祂的脸是模糊的，身姿雄浑伟岸，难以直视。

长久以来困扰的谜团终于到了要解开的时候。而在此刻，十大天使的位格与他进行了全部的融合。

这一刻。

卡维尔仿佛脱离了自己的视角，看见了混沌无垠的宇宙，闪耀的群星沿着既定的轨道流淌，像被河水冲刷的砂砾。

视线的中央存在着一颗蓝色的行星。

“灭世之人，你还是抵达了这里。”

星空中开阖出一道雪白的细线，仿佛是门扉在缓缓打开。

一只巨大的、混合着光明与黑暗的竖瞳睁开。

卡维尔的视线与之对视，耳畔听到一声悠久而落寞的叹息。

“救世亦或灭世，皆已在你一念之间。”

“你的意思是，现在可以决定世界毁灭与否？”

卡维尔维持着冷静，他深知此刻不应把注意力分散出去，去震惊、或陶醉这壮绝的画面都是愚蠢之举。

他走了这么久，想得到一个终极的答案，来解答自己的人生。

“乌姆尔之子，赫格拉·亚特还是没能拦住你，亦或者……他在有心放纵你？”

那混杂着光与黑的眼瞳没有一丝人类的情绪，口吻沉重而肃穆：“说出你的决定，是要世界终焉，还是要生命长存？”

“难道你有决定的权力？”卡维尔反问道：“我给予你答案，你便能令其变成现实？”

“我只能决定要不要把你当做敌人。”

卡维尔笑了笑：“所以，一旦你我的意志并不相同，便要在此开战？”

“是的，我不会事先透漏自己的观点，防止被你欺骗。”那眼睛说到，“乌姆尔之子，你要和平，还是战争？”

卡维尔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已经知道你的意向了，先生。或者说……光与暗之神。”

那眼睛不说话，只是无言地凝视。

卡维尔道：“你要的是和平，没错吧。我从没听说过哪个战争狂人还和人好好商量，也就是说，你不仅需要和平，你还需要……我的帮助。”

光与暗之神的声音有些动摇：“你是个聪明的家伙，乌姆尔之子。”

“我向往和平。”卡维尔不再和祂玩脑筋，坦诚直言：“准确的说，我想要值得祝福的人生，谁阻拦我，谁将获得与我的战争。天使位格是属于你的力量，但却能与我相融……”

说到这里，卡维尔停顿片刻，讲起了以前：“我通过公平之神、生命女神，或多或少知晓了一些三千年的事。你、你们的文明，驾驶飞行器来到了魔物们的世界，然后却不知为何，得到了魔物们的力量，你们称之为‘超凡战士’，我想……并非我和你有什么联系，而是你我的力量，来自同一位远古时期的魔物君主。”

光与暗之神道：“你猜出来了啊，是的，其名为门扉君主：尤格·索托斯，这片宇宙的守门人，也是这片宇宙的毁灭者。”

“毁灭者？”

卡维尔困惑不已，“你我之力来自于祂，不是说明门扉君主已死……祂将归来？”

“三千年前，我和我的族人们流浪在星空之中，但抵达这里，并非我们找到了什么……而是尤格·索托斯为我们打开了星空之门，指引我们战胜了魔物，给予我们力量，给予我们知识，祂甚至为人类创造了登临之书。”

光与暗之神缓缓道：“门扉君主背叛了魔物一族，否则这个种族将永远生存在安泰和平之中。”

卡维尔心头一震。

“为什么？”

他不理解。

“门扉君主受命保护宇宙不被入侵，封闭着星之门，祂无时无刻都在遥远的星域注视着这颗魔物们生存的星球，那真是一段我们无法想象的漫长时光……就连其他君主都可以回归大地陷入安宁的沉睡，但门扉君主不行，祂势必清醒。”

卡维尔想象了一下，心情有些沉重：“你是说门扉君主被永恒的清醒与孤独逼疯了？”

“不、不不不……你太小看祂了，乌姆尔之子。”

光暗之神在星空中显化出一道模糊的身影，一字一顿道：“因为好奇，也只是因为好奇。门扉君主知晓了这方宇宙的一切，而我们代表了新的知识，我们让祂生起对其他宇宙的欲望。于是，我们成为了祂的棋子，魔物成为了祂的牺牲品，祂把强大的力量给予我，自己则伪装成死亡……祂命我们杀入星体神殿，通过选择适合的人类吞噬魔物君主的尸身创造出了神灵。”

“祂要做什么？”

卡维尔的大脑疯狂思索了起来，然后猛地想起一件事：“长生的魔物死亡后，力量与知识会成为无主之物？祂要得到同胞的权柄？”

“或许吧，但这些在真正的计划面前，不过是开胃小菜。”

模糊的人影走到卡维尔面前，面孔上仅有一双红黑相间的眼睛清晰且颤栗，代表了心中的恐惧。

“祂归来之日即为终焉之时，众神陨落，万物凋零，人类与魔物全都躲不过这场末日。一切力量与权柄回归亿万繁星，被最后的君主尤格·索托斯掌控。然后太阳枯竭、群星死寂、宇宙湮灭，祂会打开多维宇宙的门扉，任何意志都不再是祂的敌手，一个个宇宙被祂吞噬……”

“祂将成为……”

“真正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