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蠢货，果然没了领队之后就不过只是一群有勇无谋的家伙啊……”
“如果以为实力强就能赢到最后，不免太过于天真了。”
山洞里，菲娜翘着脚，悠闲地在照明魔法下用着晚餐。
晚餐的内容来自于队友今天刚刚狩猎到的山角巨牛。会用这样奢侈的食材，也许不乏讨好的意味。
“联盟的实现固然困难，但也仅仅只需要一个助推者罢了。虽然下位学院的学生的脑子愚笨，不过很好利用这一点倒是让人颇为感激呢。”
只要稍微用用魔法，勾搭一下，就会老老实实地同意一个不算坏的计谋。就算这个计谋细看之下漏洞百出。
大量收集黄蓝色卡牌，约定在围剿上位学院时均等协力。
所有队伍分散，利用红牌大范围检索上位学院，发现后便控制好距离，然后让希望通过蓝牌获得更多点数的队伍一一来标记上位学院的学生，最后互相竞争最后一击。
虽然收益比黄牌多的多，但蓝牌的数量当然没有多到每个队伍都能拿到，所以除了自信能抢到最后一击的队伍，不少队伍都选择放弃蓝牌。
而自愿放弃蓝牌机会的协力队伍则能得到已经完成任务的黄色卡牌，相当于现成的点数，所以还是有赚头的。
乍一听便是对于大家都有利的、简单易懂的方案。黄色卡牌和蓝色卡牌也由大家搜罗着上交。
唯一成为这个方案运作的鸿沟的，就是如何协调好数量足够的下位学院队伍，如何防止背叛与藏私。然而，这对于自己而言也不过小事一桩。
菲娜是拥有着能魅惑他人的能力的孩子。
对于菲娜而言，唯一麻烦之处也不过是要在赛前一一拜访那些下位学院的领队罢了。
“帝国的队伍除掉了我方120余人……而神国的那四个则是干掉了40多人啊。不愧是上位学院呢。”
“即便如此，我方的人数也远远占优啊……哈哈哈哈，俗话说，蚂蚁的唾沫能淹死大象，就是这个道理吗？”
“背水一战的敌人将会带来远远超出预期的损害，所以有必要放那些残党一线生机，让他们能拼命地逃跑，而不是只能反抗。这是常识。”
“剩下的残部应该自以为逃出生天了吧……傻呵呵地暴露了营地的位置呢……”
“接下来该做的就是以逸待劳了，想必夜色中的混乱能让他们在茫然中就直接退赛吧。”
菲娜擦了擦嘴，惬意地在石凳上伸了个懒腰，看向外面初升的、皎洁的月亮。
“哦……对了……”
菲娜眸中，月轮的光一闪一闪。
“还要把那些只剩一两人的弱小队伍清理掉，回收一下点数呢~”
“虽然辛苦你们做出贡献了，但果然，与其让别人抢先，不如先便宜自己人呢~”
*
“袭击！！有袭击！！快起床！”
“……什么……？”
白天积攒的疲倦如同巨大的爪子，攥紧了神国学院队伍里每一个人的身体，让行动变得无比迟缓，让耳朵无法听进队友的怒吼。
“是那帮沟鼠！！基地的位置已经被发现了！！快起身！！他们过来了！”
负责守夜的骑士已经怒吼着和夜色中潜伏的敌人厮杀在了一起，兵器相击的尖锐声响撕开了整个夜幕的宁静！
怒吼声与震撼大地的复数脚步声惊醒了整片森林！
“啊啊——！！！”
伴随箭矢在空中划破空气的厉啸，布套被撕开，熟悉声音的惨叫，让米菈原本混浊的意识瞬间变得滚烫起来，眼睛也马上恢复了聚焦！
营地的位置暴露了……！
“——得快点离开！！”
随着帐篷外的人影挥下了剑，米菈全力抄起了还在熟睡的小卡蒂娜，顺着被劈开的空隙全力冲撞了出去。
“哇啊——？！”
帐篷外的人显然没有防备预料之外的冲击，被米菈从腹部顶撞而重重跌倒在了地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燃烧的火焰，战成一片的人影，不断逼近的敌人……原本宁静的基地变得一片混乱！
那边！
米菈的脚下拼命用力，在撞倒敌人后迅速地转弯，向包围圈缺漏处——森林深处的方向全力逃窜开去！
快点，再快点！！只要到那个人类还未踏足的领域，就还有可能借由恐惧甩开他们！
“喂！那边有个人跑出去了！！快追上去！！”
“知道了！”
“你休想——！”
“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混乱之中，西尔的剑狠狠劈砍向了刚要动身去追赶米菈的男生——金色的光芒旋转着从他的肩头撕裂下去，在即将触及心脏的前一刻，那个男生在一阵刺目光芒的笼罩下瞬间被传送了出去！
“那个家伙来真的！！他想杀了我们！！”
“退后！！他们跟白天的那群人是一样的疯子！！”
“别被波及到了！拿别的队的人当肉盾！！退后！！”
“你们这帮下贱的沟鼠，给我死！！”
西尔的眼中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被愤怒的火焰充斥着。他用魔力加重身体的负荷，以极快的速度穿行于人群之间，狂暴地到处砍杀着逃跑的敌人！！
达维特还没来的及拿起法杖，就已经被弓箭射穿了身体，在传送符的保护下退出了比赛。
没有办法也没有余力去确认队友的存亡状态，西尔一如白天的法夫那等人，只保有战斗的欲望和无可遏止的愤怒，不断斩杀视野所及的敌人。
“呼——呼——！”
米菈踉跄地在黑暗的森林中逃窜着，身后的人影在月色下若隐若现，杀意展露无遗！
吵闹的叫喊声即便不断远离营地，也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咆哮着、怒吼着。
“莎莎——”
不断交替迈动的腿已经开始无力，但依然不知疲倦般地快速迈动着，不断擦过低矮的灌木草叶，发出声响。
流矢从米菈的身旁飞过，伴随清脆的震响插入树木，然后落后于米菈——如此不断往复着。
然而，完全没有得到足够休息的双腿，已经开始崩溃——米菈已经无法保持奔跑的姿态，瞬间以扑倒的姿态跌倒在了地上。
没有被绊倒，不是任何外力的原因。只是单纯的，这双脚崩溃了罢了。
已经，跑不动了……
米菈大口喘息着，发丝湿润地黏在脸上——而小卡蒂娜则是飞了起来，拼命扯动米菈的手，试图让她站起来。
身后，试图射出箭矢的敌人被另外两个持剑的骑士同时挥剑，砍碎了弓——然后他们一边对峙，一边靠近着无法起身的米菈。
“卡蒂娜……”
快来……
米菈的视线随着缺氧变得有些失焦，模糊中，只能看见不断放大的黑色影子。
伴随着一阵风声，一个手持巨镰的娇小身影仿佛从月光上落下一般，纷飞的衣裙缓缓落下。
少女漆黑的身影仿佛死神一般——但肩头却有一个白色的生物，正睁大了猩红的双眼看向自己。
那双和卡蒂娜一样……深不见底而宛如血晶一般瑰丽的眼睛……
而她的身后，三个追兵维持着扭曲的面容，已经瞬间成为了被切碎的肉块滚落在地上。
空中翻飞着传送符稀疏的碎片。
*
米菈和卡蒂娜肩膀上的雪兔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米菈总感觉这只雪兔似乎用很不屑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
米菈又看了一眼卡蒂娜身后的尸体，连同地面都被一齐切成了碎块。
看起来传送符根本来不及保护他们。
“……”
米菈将目光落在了卡蒂娜手中一看就很不妙的深渊巨镰上。
巨镰上缠绕的鬼魂似乎拼了命地张着嘴想要扑食米菈。
“……”
“余来了。”卡蒂娜似乎这时才想起来般，开口向米菈说道。
“……谢谢……虽然很想说些什么，但是感觉一一吐槽会很累……”
“吐槽？”
“……”米菈看着一脸无辜的卡蒂娜，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胸腔内出来了——尽管她看起来很辛苦地想要憋回去，但是看起来已经到了濒临极限。
“余的半身呢……她没有守护你吗？”卡蒂娜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愠怒。
米菈感觉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卡蒂娜颤抖了一下，用力攥紧了自己的头发，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还没到最后的时刻，所以我没让她出面。而且卡蒂娜不是也来了嘛。”
米菈下意识地出声袒护了身后的小卡蒂娜，侧了侧身体试图遮挡住她。
事实上作为卡蒂娜的半身，小卡蒂娜只是一个便于卡蒂娜感知和传送的道具而已，本身并没有什么力量。
看起来似乎勉强接受了米菈说法的卡蒂娜点了点头，没有再追究下去。
米菈感觉身后的小卡蒂娜似乎放松了下来，靠在了自己的背后叹出了很轻的一口气。
“比起这些，卡蒂娜，我们的基地正在被围攻！”
“所以？”
“快去帮帮他们吧……法夫那他们已经退赛了，现在的大家都在危机之中！”
“余明白了……”
“如果你期望，余便将他们全部杀光。”
月亮高挂在林木枝丫间稀缺的一角，卡蒂娜的眸中闪过猩红的血色，缠绕着黑雾怨魂的镰刀也传出划破空气的锐鸣。
“……”
当然不可能让卡蒂娜大开杀戒，也好好地训斥了卡蒂娜一番。
不过训斥的过程中，虽然卡蒂娜没什么反应，但她肩膀上的雪兔却看起来气愤的要命，真是让人搞不明白……
果然是哪里捡回来的，有灵智的灵宠吗？
在听完米菈的说教后，卡蒂娜点了点头，将镰刀换成了执法队的那一把，然后看向了肩膀上的雪兔。
雪兔很抗拒地拼命摇头，急得几乎都要发出声音来了。
虽然不知道雪兔想说什么，但米菈感觉，如果让这只雪兔能说话，估计它早就“不要不要”地大叫了。
卡蒂娜无奈地转回了目光，然后——
然后米菈就凭空飞起来了。
现在米菈在一棵树上，很高的一颗树。而且这棵树被卡蒂娜下了诅咒，变得无法倒下。
照卡蒂娜的话来讲，这里比较安全。
照米菈的话来讲，她现在感觉自己的头上似乎已经有了什么光环，变得对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
已经……全部都……无所谓了……
*
杀了一圈又回到营地周围的西尔，此刻仍然在浴血奋战。
“全力进攻那个魔法师和治愈师！！”
“先进攻他的队友！！”
魔法师维持着稀薄的护盾，堪堪盖住了自己与治愈师，脸色非常不好看。
而下位学院的学生则是呈稀松散垮的圆形远远地包围着两个人。
无法突围。
西尔没办法放下那两个队友离开，但也不愿意坐以待毙，只能不断地斩杀着落单的学生。
可不论他冲向哪里，正面的学生都疯狂后撤着，不与他产生正面的交锋，向波纹一样远离他，又快速地填补着他离开后的空缺。
已成死局。纵使满脑子都是筋肉和道义的西尔，也开始产生了绝望之情。
“围住他们，给我以逸待劳地慢慢消磨他们的体力。”
菲娜也兴奋地搬来一条小凳子，坐在可以俯瞰全局的高地处，愉快地看着战斗逐渐进入尾声。
“这下就只剩王国学院的四个学生了。因为到处都找不到，所以还挺麻烦的呢。”
菲娜身边站着三个人，在菲娜高兴地看着偷袭顺利进行的时候，也在对着战局高谈阔论。
“我早说了，上位学院的队伍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们也只能欺负一下最末流的那些学院罢了，本质上的实力与我们没有什么差别。”
“看来今年的上三位要垫底咯，真想知道现在正在看着实况的外面的人的模样啊。”
“哈哈哈，想来脸色都很臭吧？毕竟都是一群以为只靠武力就能赢的死脑筋嘛。”
“哈哈哈哈哈——”
虽然觉得他们很吵，但是菲娜强行忍下了让他们滚蛋的欲望。这三个是最典型的好用的蠢货，所以要好好利用到比赛结束才行。
这种不中用的地方只好先忍忍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小不忍，则……大也不忍！
正当菲娜的脑子也因为战况的顺利而懈怠下来，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的时候，下方的吵闹声却突然间停止了一瞬。
“怎么回事……？”
菲娜眯起眼睛懒懒地打量着下方，试图找出新的乐子。
然而，意想不到的声音却逐渐开始以鼎沸之势席卷。
“死……死神！！”
“不要……不要过来啊？！！！”
“不要，我不要死在这里啊？！”
“是魔物！是死神！！快跑啊！！”
“不要杀我啊啊——”
“救命！！我要退赛……我要退赛！！”
死神……？
随着混乱进一步扩大，菲娜在火光中看见崩溃逃窜的人群，凄厉的惨叫声，以及……
随着地面的崩坏，挥舞着巨镰，不断收割生命的……漆黑的身影……
“……！！”
而那身影蓦然间抬起了头，猩红的血光隔着数千米远，让菲娜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惊恐地跌坐在了地上。
“真的……死神……？”
菲娜的喃喃自语没有传进卡蒂娜的耳朵。
她一面将大地和碍事的巨木切成碎片，一面将被瞬杀的学生维持在濒死的状态，同时封锁住了这一方空间，令传送符无法生效。
稀疏的法术和箭矢被卡蒂娜随手劈散。
也许是被地上浸润鲜血的尸体所刺激，原本嬉皮笑脸的孩子们，全部都嚎哭着四处奔逃，尖叫着祈求着怜悯。
森林随着卡蒂娜如同鬼魅般闪现的身影不断崩落成废墟。而废墟之间，横七竖八地躺着濒死的学生。
有的甚至还能伸出手，奢望同伴的救助。
“停下来……一齐向她进攻……！她只是学生，不是死神！！快向——”
有冷静下来的学生，试图压抑恐惧，组织其他人进行反抗。
然而话还没说完，便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巨大镰刀撕裂开了肩膀，凄惨地横飞出去，半死不活地倒在地上。
“快点，停下来向她进攻！！”
“死神——！！人怎么可能打得过死神啊？！”
“她只是人类！现在反打还能胜利！！”
“给我滚开！！不要拉着我送死啊！！！！”
“死神！！魔物！！”
卡蒂娜并不在乎他们怎么称呼自己……又或者说，他们说的正是真相。
镰刀在月光下流畅地旋转，仿佛翩翩起舞的蝴蝶，映射着月光清冷的银辉。
卡蒂娜在人群中，仿佛当时还在米菈家的庭院——和那时碾死蚂蚁的情形没有什么不同。
“这是……”
西尔坐在队友身旁的地上，呆愣愣地看着周围乌压压的人群消失一空，唯有稀散的几个幸运儿似乎逃出了生天。
卡蒂娜打了一个响指后，地上的“尸体”便随着光亮消失在了原地，似乎是传送符迟迟生效了。
米菈也突然出现在了身后的草坪——看她恍惚到面无表情的样子，想必也被这个死神吓得不轻吧。西尔苦笑着想道。
百来人，被卡蒂娜一个人压迫到几乎团灭。
“哈哈哈……这可真是……”
三个人看着举着镰刀慢悠悠走来的满身鲜血的卡蒂娜，比起钦佩、感激又或是别的什么感情——
最先产生的，却是仿佛深入骨髓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