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开枪的声音如此响亮，路尧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希望这不是游戏里那种免疫物理攻击的敌人，这种粪怪就是设计师做出来恶心人的玩意。
飘在半空中的影子恶兽抬起手，操控部分影子凝聚成触手的形状，向路尧所在的位置劈打而去。
已经有对战经验的路尧能轻易躲开，现在她确定了，所有恶兽都喜欢玩触手。
影子触手击打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除此之外还有淡淡的黑色痕迹，就像是还没完全退下的潮水。
看见黑色痕迹向自己脚边蔓延，路尧连忙后退，天知道被这种东西缠住会发生什么事。
恶兽再次挥舞触手，依旧被粉色的魔法少女轻松躲过，仅有小巷里的事物遭到波及。
随着一次又一次攻击躲避，路尧嘴角不禁翘起。
“什么嘛，看来你只有这种攻击方式？真是我碰见最杂鱼的恶兽。”
路尧说着将手中双枪融合，熟悉的火箭筒出现，瞄准恶兽，用力扣下扳机。
火箭筒咆哮着发射炮弹，拖曳粉色尾光向恶兽扑去。
看到炮弹的瞬间，影子恶兽半眯着的眼睛稍稍瞪大，扬起影子挡在身前。
被炮弹击中的影子迅速扭曲凹陷，甚至出现裂痕，但很快炮弹就消失于其中，仿佛飞入了深渊。
见到这个情况，路尧心说找到你的弱点了，果然那个影子并不是什么都可以挡下来。无论在哪个年代，火力覆盖都是非常有效的进攻方式。
这时身后拐角处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定睛一看，李桐居然还在这。
这家伙瑟瑟发抖地躲在那里，观看了战斗的全过程。
那是魔法少女吗？为什么路尧会变成魔法少女？为什么魔法少女会用枪和火箭筒？
他看见路尧回头看自己，于是开口：“不如我们还是先跑吧。”
“要跑也是你跑，麻利地滚，别给我添麻烦。”
路尧真想把他扔到外面去，得知还有人在这后暂时放下使用火箭筒的想法。
恶兽的动作突然停下，不断蔓延的影子也停止。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路尧感觉从一开始恶兽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从来没有移动哪怕分毫。
“好……吃……”
影子恶兽张开嘴，露出尖牙，粘稠的唾液滴在地面上。它的上半身微微向前倾斜，露出自己的身体的全貌。
它并不是漂浮于空中，而是下半身与影子相连，先前一直躲在暗处让人看不清。
它就像不着寸缕的消瘦人类，是迄今为止路尧遇见最接近人形的恶兽。
“把我当作食粮……好经典的设定。”
路尧刚架稳火箭筒，注意到恶兽底下的影子沸腾起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面前的场景，影子狂暴的势态既像煮开的水，又像快爆发的岩浆，能确定的是它正在集聚某种能量。
能量？
路尧心里咯噔一下，转身冲到李桐身旁，一脚踹在他背上。
受到巨大冲击的李桐直接飞去出去老远，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影子就完全爆发，将他原本所处的巷子整条吞噬。
影子的侵蚀没有一点声音，如果不靠近观察，甚至无法让人注意这里的异常。
“路尧……？”
李桐站在影子面前，轻轻伸手触碰，光是指尖碰到它的刹那，就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和恶寒袭上心头。好似世界上最令自己害怕的东西就在眼前，每一个毛孔都都在颤抖。
他忍受不了跪下，大口大口呕吐起来。
而路尧，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空间，手里紧握的枪是她唯一的依仗。
空气中似乎飘着淡淡的烟雾，在这片什么也没有的空间里难以看清。
虚无，空虚，仅存在她一个人。
孤独感占据她的心头，不过靠着魔法少女的力量还能忍受。
一只手突然从后面贴上她的脸颊，皮肤皲裂，颜色如同被烧过的煤炭，尖锐的指甲甚至划破她的皮肤。
“熟悉的味道……你是谁？”
“你TM又是谁？”
“它们叫我里克，所以我的名字就是里克。”
它们？路尧吞了口唾沫，身体紧绷。
“好了，回答我，为什么我会从你这个魔法少女身上闻到熟悉的味道？”名为里克的恶兽语气变得凶狠，“告诉我，你是谁？”
“我……我是你爹！”
路尧猛抬腿向后踹，等那只手离开自己身边后再转身，举起双枪扣下扳机。
子弹射入虚空，什么也没有。
“算了，我自己可以找到答案。”
砰！
路尧顺着恶兽的声音再开一枪，咂了咂嘴：“不用那么麻烦，因为，双枪会告诉你答案的。”
话说得很有气势，但她现在心里很怂，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阵狂风吹来，迷雾眯了路尧的眼，等风停息后，她察觉自己居然来到了熟悉的客厅当中。
小时候最喜欢看的电视，一家人吃饭的餐桌，还有把三人P成四人的合照。
这里是，当初收养路尧的家庭。
“爸爸，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收养那个家伙，三天一小气，五天一大气，你看你白头发都变多了。”
“这你管不着，作业写完了吗？”
熟悉的两个人站在路尧面前对话，其中一人正是签字收养的路尧的张叔，另外一人则是他的女儿，路尧名义上的姐姐。
他们没有注意到客厅里多了一名陌生少女，眼里只有对方。
“多一张嘴吃饭，对我们家来讲难道不是累赘？”
“嗯……多一个人吃饭确实如此，但还不能说他是累赘。”
“每天不学好，长大了也不会孝敬你。”
“我又不是路尧亲生父亲，我要他孝敬干什么？”
“那你不是成了做慈善的？！”
女儿语气愈发激动，俨然无法好好交谈，她的五官也随着情绪的起伏逐渐扭曲，但始终保持在一个看似正常的范围之内。
突然，她看向路尧，双目苍白空无一物：“所以你为何要到我们家，拖累我们？”
砰！
路尧手中的枪毫不犹豫射出子弹，击穿女儿的胸口，血溅当场。
张叔看了一眼女儿的尸体，同样空白的眼睛中没有一点悲伤，他也看向路尧：
“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我可不是做慈善才收养你……”
砰！
“叽叽喳喳烦死人了。”
路尧额角抽搐，红色竖瞳染上浑浊的色彩。
“用幻境迷惑我，把我当什么了，真正的张叔从来不会后悔收养我。”
两枪下去，路尧心里却没有一点爽快，看着他们的尸体，忧郁如潮水般涌来。
她用力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心说找到那只恶兽后一定把它上下的头都给爆了。
狂风再次涌起，场景变换，这一次，是在一个校门的对面。
看到这副景象，路尧心中马上就能猜到会出现什么人。
“谢谢你，路尧，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考上D大学。”高中时期李桐的笑容灿烂，“如果不是你甘愿当我的垫脚石，我也不会有今天。”
明明是沐浴在阳光之下的笑容，在路尧眼中却十分阴冷。
“是吗，我不在乎了，反正你还得感谢我。”路尧微微一笑，举起手里的枪。
枪口对不准虚假的李桐，是自己的手在颤抖，她自己也不知道颤抖的原因。
“你用自己作为代价，成全我的儿子，真好。”李母也走出来，双手轻轻搭在儿子肩上，“但我不会把你当成我们的恩人，因为你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傻瓜，没有人愚蠢到葬送自己的未来把别人高高捧起。”
砰！砰！砰！砰！
路尧连续扣下扳机，子弹不断射出膛，只有两发命中这对母子
“闭嘴吧，都说了我不在乎。”
“如果你不在乎，为什么还这么生气？”
身后李桐的声音再次传来，路尧想也不想就转身开枪，又一具尸体倒地。
“我才没有……”
“你的心骗不了我们，你很愤怒，光是见到我们就控制不住自己。”
这次是李母，路尧同样再给她一枪。
路尧发现自己的准头越来越差，这次居然差点没打中，她能听见自己狂跳的心脏，是什么让它跳得那么快？
“我说了不在乎便是不在乎，再啰嗦一句我就把你们炸上天……”
“如果时光重来，你会怎么选？”李桐阴魂不散。
“废话，当然不会上当，谁会成全你们……”路尧话说到一半停住。
“真好，我期待的就是这个！我想看的就是这个！”李母疯癫的身影在她面前晃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在乎，其实，最在乎的那个人就是你。”
“闭嘴！”
火箭筒扛上肩，路尧扣动扳机好几次都没有反应，这是武装第一次失灵。
“别想带偏我，我……我……”
“回答我们。”
张叔与他女儿，李桐与他母亲，所有人站在路尧的面前，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她。
“什么都不在乎的你，为什么想方设法赶走李桐？”
“放下就恨的你，为什么看到李桐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已经看开的你，为什么会抑制不住见到李桐就想揍他的心情？”
三个问题彻底击碎了路尧内心的防线，她顿时抱头跪倒在地，各种负面情绪轮流涌上她毫无防备的心灵，如同一股股汹涌的潮水，将她淹没。
路尧紧紧地搂着自己，她的指甲深深地刺入白皙的皮肤，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滑落。她的下唇已经被咬破，疼痛仿佛无处不在，但与内心的痛苦相比，这些似乎又微不足道。
眼泪流不停，路尧的身体也逐渐失去了力气。黑暗的影子趁机侵蚀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将魔法少女拖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四人的幻影消失，一个全新的人物出现在她面前。
面色苍白的路尧慢慢抬头，眼中闪过微不可见的光。
“聂言？”
“原来你是这种人。”
聂言摇摇头，失望且无情。
“你并不值得可怜，路尧。”
在这一刻，少女眼中微弱的光芒也被掐灭，身体无力地下垂，如同一颗被磨灭的明珠，失去了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