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摇了摇头，手指弯曲在神忌脑袋上敲了个板栗。
“我说过了，我不怕麻烦。”
神忌冷静了一下，会想今天自己又一次陷入了窘境，攥紧了拳头。
“今天太过鲁莽了，出手前考虑太少。”
明月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
“差不多，但还是不够。”
没等神忌回答，明月就继续开口。
“第一，今天你既然出手，你就得先明白你为什么出手？”
“到底是为了救那个女人，还是你想教训那群纨绔恶奴，还是说只是因为你心里的那点江湖侠气？”
神忌慢吞吞地回答：“为了救那个女人。”
“好，既然如此，你就应该先保证那个女人的安全，然后再去教训其他人，第一点你就错了。”
“你不应该傻愣愣地冲到别人眼前，像个孩子打架赌气一样，你是救人，不是打架。”
“要么你偷袭领头的恶少，反过来挟持人质；要么直接带走那女子逃跑，躲避追杀。”
“当然，还有最好的办法，如果你实力足够，就一剑杀了所有你觉得该杀的人。”
想起今日那道赤色流光，神忌懊恼的低下了头，哪怕明月不介意，他还是觉得是他给明月添麻烦了。
都是他实力太弱。
旋即，又想起那已经被一剑枭首的恶少，担忧地看着明月：“姐姐，今日你杀了那家伙，不会有麻烦吗？”
明月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随后又给神忌也倒了一杯。
“那事我们之后再谈，先不说那个。”
“第二点，你第一步已经走错了，你正面迎敌，虽然知道借着对方轻敌率先拿下一人，可那纨绔拿那个女人威胁你，你便手脚受困，任人宰割，第二步，你又错了。”
神忌回想起今日憋屈的感受，点了点头，随后迷惑地问明月：“那姐姐，我应该怎么办？”
明月理所当然地看着神忌：“出拳。”
神忌不解地看向明月。
“先不论是否是你第一步错了才导致第二步的困境，我且问你，他挟持人质，便要你任人鱼肉，你愿意吗？”
神忌立刻摇了摇头：“那我肯定不愿意。”
明月却同样摇头：“不，今天你犹豫了，就已经和任人鱼肉没有区别了。”
“所以你不能犹豫，也不能放弃抵抗，那就只有一个选择。”
“出拳，杀过去。”
神忌震惊地看着明月：“姐姐，那，那他要是下手...”
明月面语气冰冷地回答：“死了就死了。”
她看着充满生机的池塘，缓缓地说着。
“你要救她，怎么？是要拿命去换吗？你愿意吗？值得吗？”
“路见不平，挺身而出，没有错。”
“但是连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的人，还谈什么去救其他人，还是说你将别人的生死全算在了你的头上？”
“神忌你记住，如果你觉得自己想要去帮助其他人，那就先好好活下去。”
“想想你的母亲，想想你的仇人，你死了他们会怎么样？”
神忌猛然攥紧了双手，想着母亲得知自己死讯后的悲痛绝望，想着仇人肆无忌惮的嚣张。
“我？我...我不想死...”
明月很赞赏地拍了拍神忌的脑袋。
“对喽，你想要做成任何一件事，首先你都得好好活着。”
抿了一口茶水，明月继续说道。
“你既然心怀善意，想要去做个好事，那你就不能处处被道德束缚。”
神忌不解，反问明月：“为什么？”
神忌不懂，道德不是对的事吗，为什么姐姐会这么说。
“因为好人总会被道德束缚，你想要救人，他们就会拿人命威胁你，你要去杀人，他们便只会怕你。”
“好斗勇狠的江湖少侠，最讲义气，看见被欺压的百姓忍不住便要伸手相助，可到头来，往往尽是适得其反，被束缚手脚。”
“就算你救了他们，他们会感谢你吗？大多数还是会的，但是之后呢，恶人除尽了吗？他们是不是会受到更猛烈的报复？”
神忌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那该怎么办？”
明月懒洋洋地甩甩手。
“没有怎么办，要么你杀尽恶人，要么你从此一身累赘，所以说，做好人很累的，一步坚持不下去，你就可能道心崩溃。”
“神忌，你可以先去慢慢地做好事，做一万件事都好，但不要急着去做好人，不要把所有道德负担都理所当然地当成你的义务，不要向别人展露出你的道德弱点。”
“你要真想当好人，那就要比坏人更坏。”
“否则，你将活在万丈道德金光下，然后直面所有的黑暗恶意。”
神忌咬紧了牙，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不闷。
“为什么，姐姐，为什么这个世道会这样？为什么连做个好人都这么难，难道好人就没有办法了吗？”
才年仅十四岁的神忌，就已经遇到太多恶意，舅舅，族兄，还有这个纨绔恶少。
怎么人间就是有这么多的龌龊和肮脏呢？
明月看着愤懑的男孩，能清晰地感受对方那颗少年赤子之心的朝气，以及心眼中赤红的光彩。
笑了笑，她果然还是挺喜欢红色的。
“当然有办法，这是哪里？是修仙界！是天仙大陆！”
“所以变强吧少年，等你变得比谁都强，站得比谁都高的时候，你的善意本身，就是人间红尘的万丈金光。”
“当你有能力制定规则，就不需要和别人玩好人坏人的游戏。”
神忌握了握拳，想象着明月描绘的场景，尽管那些事似乎对一个十四岁灵根被废的少年而言与做梦无异。
但不知为何，有了他姐姐的鼓舞，神忌此刻没有考虑过那种事情做成的可能性有多少，只想着自己要为那一天付出多少汗水。
明月很清楚，在这个个人武力能够改变人间一切的世界里，这或许是唯一可行的路。
尤其是在天道沉寂三万年的今天。
因为已经有人在蠢蠢欲动了。
看少年自己差不多想开了，明月将杯子里的水一口饮尽，站起身。
“另外，那个死了的家伙你先不用管，还有那个女人也有问题。”
神忌正在想着又欠了姐姐一笔，听到明月的下半句，怀疑自己听错了。
猛然抬头，震惊地看着明月。
“姐姐你说她？”
明月轻笑一声。
“这就是你今天错的第三点，连自己救了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你的善意...”
“呵还真是比我都奢侈啊。”
哪怕不敢相信今天那被欺压的女子有问题，但是神忌却又不认为明月会骗他。
神忌又一次懊恼地低下了头，他今日似乎尽是添麻烦了。
明月却毫不在意，毕竟今日这事本就冲她来的。
所以她才毫不犹豫地一剑杀人。
敢这么玩，想必也该做好玩脱了的准备吧？那就先吃我一剑。
狠狠地揉了揉神忌手感不错的脑袋，明月哈哈大笑。
“明白了吧，这世间恶意丛生，你若真想改变，就别再动不动就把自己性命不当回事，先好好活着吧”
随后，明月转身走出庭院，仰头望向她这辈子兴许都再也见不到的月亮方向。
“除非哪一天，你碰到了一个死了也要救的人，要做一件死了也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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