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它早就被人当做攻击法术用了。

毕竟人体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只要往几个关键点里送入些异物，然后理所应当的，整个人体系统就会随之崩溃。

心脏，大脑，动脉……

救人很难，但杀人却很简单。

虽然蕾茜儿从来都没亲手杀过人，可作为魔女，她却不知道有多少种能杀死一个人的办法。

但折跃法术显然不在其中。

需要提前记住目的地坐标，还有相当长的咏唱前摇，极其容易被打断，而且大家都有就约等于大家都没有，现在哪位高阶法师还没掌握着一手反折跃法术呢？

所以，折跃法术说方便也方便，说不方便也不方便——至少现在，它没办法直接把蕾茜儿和夏尔带往伦蒂海姆。

因为蕾茜儿只造访过一次那座属于精灵的城市。

“话说起来，”魔女低头，看向正埋头穿行于林间的勇者，问，“那群吝啬的尖耳朵是怎么舍得把他们最珍贵的母树枝干交给你的？”

然后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禁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你不会把尖耳朵们的女王给绑了吧？”

忙着赶路的夏尔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我不会做那种事。”

蕾茜儿心想也是，夏尔确实不太可能做出绑架尖耳朵们的女王，以此要挟尖耳朵们给他母树枝干这种事，可她又不记得夏尔什么时候帮过尖耳朵们。

于是她狐疑地问：

“你帮过他们？”

“应该……没有。”

“那他们为什么要给你雪中送炭？”蕾茜儿狐疑地问，“难道是因为精灵女王暗恋你？”

“……”

夏尔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他抬头，看向像只风筝一样高高飘在天上的蕾茜儿，但又担心这样会看到魔女小姐的裙下风光，于是便迅速重新把头低下去。

“我从来都没去过伦蒂海姆，”他尽可能简短地回答，“也从来都没见过精灵女王。”

蕾茜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那群尖耳朵就是无事献殷勤咯？”

无事献殷勤，肯定非奸即盗。

更何况是那群吝啬的尖耳朵，当初她为了换那八瓶陈酿了，曾和精灵们打过交道，因此，那群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家伙曾给她留下过相当深刻的印象。

如果说，可以用“夏尔”这个词来形容一个人，或是一个种族思维僵化的程度，那么精灵一族就是“特夏尔”，以及“超夏尔”。

或者说，越夏尔越夏尔，用这六个字来形容夏尔本人和那群尖耳朵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虽然泛大陆不少人都觉得那群尖耳朵既神秘又优雅，浑身上下举手抬足间都充斥着一股子贵族范儿，可蕾茜儿丝毫不这么觉得，她只觉得她上次去伦蒂海姆时，每个见到她的精灵都好像在对她说：

“臭外地的，上伦蒂海姆要饭来了！”

他们打量她的眼神便是如此充满戒备与警惕，就好像伦蒂海姆从来不曾有过一位访客。

——虽然事实似乎的确如此，不管是在勇者小队的三年，还是宅在森之海深处时，蕾茜儿都很少听到关于精灵的消息。

那些吝啬的尖耳朵似乎比她还要宅，极少会踏出那座名为伦蒂海姆的城市，因此关于精灵们的传闻多见于吟游诗人们口中传颂的诗篇。

而在那些诗篇中，精灵是神明的宠儿，是大自然的精粹，是世间所有美好概念的范本，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

蕾茜儿完全不明白那群死宅吝啬鬼是怎么跟这些溢美之词划上等号的。

“果然，距离产生美啊。”

她小声嘟哝。

只要距离够远，就连夏尔这种呆子都能变成美德的化身，明明他就是个笨蛋而已——天天嚷嚷着“复活吧我的爱人”，可其实她一直都在他身边，他却完全察觉不到。

乐。

这么想着，魔女瞥了眼还在飞速赶路的勇者。

折跃魔法没办法带她和夏尔立刻到达伦蒂海姆，她又懒得动弹，就干脆用法术把自己变成了灵体状态，跟个风筝似的，她把自己捆在了夏尔身上，命令夏尔带着她穿过森之海，去到伦蒂海姆。

变成灵体状态的她几乎没有重量，也就不会给夏尔增添什么负担，就这样，身体强悍的夏尔在密林间穿行，而她则挂在夏尔头上，一动都不用动。

但森之海面积毕竟辽阔，他们俩一连赶了整整两天的路，也才算勉强来到了森之海的外围，距离伦蒂海姆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而放风筝的人是需要休息的。

赶了整整一上午路之后，夏尔在林间的一处空地上停下了脚步。

拉磨的驴要休息，磨当然没意见，反正她又不用动，都是夏尔在动。

于是蕾茜儿解除了灵体状态，重返地面，找了棵倒下的树，不急不忙地用魔杖唤出那些与她签订了卖身契的元素生物，命令它们把那棵覆满了苔藓的树打扫干净，然后在上面坐了下来。

而夏尔已经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了水和干粮，开始默默补充能量。

历代勇者都很能吃。

强大的体魄需要足够的营养来维持，这很合理，所以夏尔的饭量几乎是蕾茜儿的十倍甚至九倍，一路上除了赶路和休息，剩下的时间他几乎都在进食。

为此，从蕾茜儿的小巢出发前，他还特地请求蕾茜儿带他去最近的人类城市中买了足够的干粮，恰好蕾茜儿有人类城市的坐标，就带他去了。

她甚至还大发慈悲，帮夏尔把干粮收了起来。

受禁绝法术所影响，夏尔身上携带不了任何储物道具，以前在勇者小队时，都是她帮忙携带帐篷干粮之类的东西。

如今过去这么久，她从牧师变成了魔女，居然还是她负责这些……

真是让人心情复杂。

蕾茜儿想着，忽然有了个鬼主意。

她用双臂一撑，站了起来，接着鬼鬼祟祟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夏尔身后，猛地一拍男人肩膀：

“oi！”

以前她就经常这样吓唬夏尔，毕竟夏尔吃东西的时候可全神贯注了，就好像对他来说，手里的干粮和水才是他的整个世界。所以每次他都会把干粮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就算是不小心掉到衣襟上的残渣都要捡起来，塞到嘴里。

这时候的夏尔可太好吓唬了，以前蕾茜儿每次都能把他吓得跳起来。

「明明是久经沙场的勇者，却一点都经不吓，还真是丢人啊。」

——她都想好了，待会儿她一定要这样取笑夏尔。

可出乎她预料的，面对她的突然袭击，夏尔居然没有丝毫反应。

他没被吓到，似乎是早已感觉到她靠近了，于是有所预料。

勇者只是平淡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疑惑地问：

“您有什么事么？”

“……”

蕾茜儿尬住了。

她心想这家伙怎么不按剧本写的来啊，然后勉强掰扯出来了个理由。

“吃啥呢，”她干巴巴地说，“给……给我也掰一口！”

“……”

夏尔的表情更疑惑了。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最后还是相当听话地掰了一小块干粮递给蕾茜儿：

“给。”

都到这一步了，蕾茜儿骑虎难下，于是她只好接过那块干粮，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嚼起来。

为了方便运输和保存而诞生的干粮通常不太会讲究口感和味道，蕾茜儿甚至感觉自己在嚼锯末，虽然有明显的甜味，但又硬又涩，她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把那块干粮嚼碎咽下去。

“水……”咽下干粮之后被噎得受不了的蕾茜儿模糊不清地说，“给我水……”

夏尔便迅速拿起另外一只他从未用过的水囊递给蕾茜儿。

蕾茜儿急忙接过水囊，吨吨吨猛灌了几大口，才脱离可能会被干粮活生生噎死的窘境。

而这时，她听到夏尔说：

“吃干粮的时候手边一定要有水才行，不然很容易被噎住的。”

蕾茜儿心说直娘贼，你怎么不早点跟哥们说！

然后她又感到困惑——明明之前她就能吓到夏尔，可现在却为什么……

所谓不懂就问，蕾茜儿不明白，于是她就干脆问夏尔：

“你刚刚察觉到我在靠近了？”

夏尔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回答：

“嗯，我察觉到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您开始移动的瞬间。”

“……”

蕾茜儿不说话了。

她心说对哦，夏尔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的动作呢，夏尔可是勇者，在无数场战斗过后，他早已锤炼出了近乎直觉的洞察力。

所以当初夏尔在她家门前，她在灌木丛中使用折跃法术时，夏尔才会第一时间察觉到魔力波动，并立即赶往现场将她逮捕。

可问题就来了——

为什么夏尔有这样敏锐的洞察力，以前身为牧师的她却每次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夏尔身后，然后把夏尔吓得恨不得跳起来呢？

或许答案很简单。

可以前的她却从未去想过。

于是，现在终于搞懂了一切的蕾茜儿忽然冷哼一声，然后咬紧了牙，瞪向夏尔。

妈耶，好狡猾的勇者！

她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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