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夏尔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的半张脸不知为何高高肿了起来。

很疼,像是被什么重物痛殴过,但他毕竟是当代的勇者,在他沉睡时,他的强悍体质已经帮他消解了不少伤势,而再过段时间,恐怕就连红肿都会迅速消退下去。

但昨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为什么一觉醒来,自己的半张脸会肿成这个样子?

夏尔的记忆只停留在他边喝酒边给魔女小姐讲故事,讲着讲着他好像睡着了。

也正在这时,他发现自己是从小木屋的床上醒来的。

虽然床上什么都没铺,只有硬邦邦的木板,但他身上的确盖了条厚厚的毯子。

蓝底白花,轻柔得像天边的云朵,闻起来有股金蔷薇的香味。

夏尔闻完之后忽然有些尴尬,于是下意识松开了手里的毯子。

他意识到这恐怕是魔女小姐暂时借给他盖的毯子,而他现在闻毯子味道的动作……委实有些不太绅士,甚至称得上失礼,或者干脆说是变态了。

不过……

既然毯子是魔女小姐给他盖上的,那……或许喝醉了之后睡在草坪的他,应该也是被魔女小姐送回到小木屋里的吧?

想到这儿,夏尔不禁感到了羞愧。

身为勇者,却做出这种荒唐的事,真是……

他摇了摇头,从床上爬下来,然后将魔女小姐暂时借给他的毯子好好地叠了起来。

得益于强大的体魄,宿醉并未对他产生太大影响,他的行动依旧麻利。

他将那块毯子抱起来,打算把它还给魔女小姐,顺便打听打听昨天晚上他睡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夏尔刚从小木屋里走出来,还没组织好合适的措辞,抬起头,就看到了魔女小姐。

她在刷牙。

今天她起得格外早,天刚蒙蒙亮就走出家门,身上套着宽松的睡裙,迎着熹微的晨曦洗漱。

毛巾和水杯像是有生命般飘在半空,她睡眼惺忪,无精打采,像是没睡好,站都站不直,两条胳膊也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微微张着嘴,任由牙刷在她嘴里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做着清理。

可或许是察觉到了异常的动静,她忽然清醒过来,睁开眼,好看的蔚蓝色眼睛转过来,把目光投向抱着毯子的夏尔。

夏尔见魔女小姐看过来了,立刻想和她打招呼,但还没等他张嘴,魔女小姐脸上忽然涌起了混合着嫌弃和恶心两种浓烈色彩的神情,然后,就像看到了什么大型不可燃垃圾一样,她果断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刷她的牙。

“……”

夏尔快要跑到嘴边的招呼被卡死在了气管里。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有不好的预感——不会是昨天他醉倒了之后对魔女小姐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想到这里,他瞬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魔女小姐了。

但来都来了,他都已经抱着毯子出现在魔女小姐面前了,死马也只能当活马医。

于是,他最后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向魔女小姐打招呼:

“早上好,主人。”

可他并未得到回应,魔女小姐在故意装聋作哑。

夏尔更觉窘迫,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走过去,来到魔女小姐面前,对她说:

“感谢您昨晚把我送回小木屋,还借我……借我毯子盖。”

他毕竟已经走到了蕾茜儿面前,蕾茜儿就不好意思装聋作哑了——但她可以装傻,她看都没看夏尔,只咬着牙刷呜呜啊啊,权当回答。

夏尔当然听不懂蕾茜儿的呜呜啊啊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只好挠挠头,然后问出了那个自他醒来便一直困惑着他的问题:

“还有……您知道我的半张脸为什么肿起来了吗?”

正刷着牙的魔女小姐似乎僵了僵,但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抬起头,若无其事地说:

“哦——你问你的脸为什么肿了啊?那得问问你自己。”

夏尔不明白魔女小姐为什么要这么说,于是下意识“啊?”了一声。

然后,他就听到魔女小姐用很淡定的声音告诉他:

“也没什么,就是……昨天你喝醉了之后情绪好像有点激烈,就,莫名其妙的,我看见你开始疯狂地用你的脸殴打地面。”

“???”

夏尔人傻了。

可魔女小姐的表情是那么认真,他没办法在那张可爱的小脸上看到丝毫撒谎的痕迹。

而魔女小姐又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

“当时我都吓坏了呢,想拽住你,可你的力气太大,我根本就拦不住你,所以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继续用脸殴打地面,一直殴打到你半张脸都肿了起来,跟猪头一样。”

“这之后,你好像才心满意足了,就躺下去睡了。”

“说起来你还得谢谢我呢,你睡着了之后,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从外面拖回了小木屋里。”

她看向夏尔,面无表情,像是在等什么。

——她甚至在等夏尔对她道谢。

夏尔当然不可能相信魔女小姐说的,他昨晚喝醉了酒之后就开始用脸殴打地面这种鬼话,可面对现在的魔女小姐,他竟心虚得厉害,不自觉就低声说:

“谢……谢谢您……主人。”

他道谢过后,蕾茜儿才冷哼一声,然后吐出嘴里的泡沫,转过身准备离开。

原本飘在她面前的毛巾水杯随她一同转向,宛如跟随在女王身后的卫兵。

而真正的卫兵,称她为主人的夏尔则抱着那张毯子,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直到蕾茜儿忽然停下脚步,甚至并未转头看他,只是用很冷的声音说:

“不用把毛毯还给我了,你都已经盖过了……你自己留着吧。”

夏尔只好傻傻地应了声“是”。

然后,他又听到蕾茜儿对他说:

“还有,准备一下,今天我们就要离开森之海,去收集材料了,你……”

像是想到了什么,魔女小姐的语气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其实应该不需要我提醒的——别忘了,你还要和你的牧师小姐告别。”

不管夏尔听了这话之后究竟是什么反应,她说完话,就已经重新迈步,回到了她的巢穴之中。

……

蕾茜儿简直要被夏尔气死了。

因为昨天晚上,夏尔居然莫名其妙抱住了她,还把脸埋在她头发里,使劲闻她头发的味道。

不过还好,夏尔并没有对她做什么更出格的事,夏尔最多也只是抱住了她,然后就睡了过去,像头死猪一样,虽然没打呼噜,但睡得很沉。

蕾茜儿甚至感觉他好久都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

那么问题来了——夏尔睡得很香的代价是什么呢?

代价是她,她替夏尔支付了代价。

她觉得很不爽,所以趁着夏尔睡得很沉,蕾茜儿殴打了夏尔。

狠狠地左右开弓,往夏尔的脸上招呼,一直殴打到夏尔的脸肿得像个猪头才停手。

这中间夏尔居然没醒过来,可见他抱着她睡得到底有多安心。

但殴打了夏尔之后蕾茜儿还是很不爽。

夏尔的体魄实在是太变态了,这才多久,他原本肿得像个猪头的脸就几乎全都消肿了,可预见的,过不了多长时间,他的脸就会恢复原状。

可她被夏尔强行抱住的感觉却是挥之不去的,就算她把夏尔送回到小木屋之后她仔仔细细洗了次澡,她身上却好像依旧残留着当时的感触。

被夏尔抱住,被那双强而有力的手臂禁锢起来,身后是炽热而富有侵略性的男人的气息,那家伙还把脸埋在她的发间,用力呼吸,理所应当的,她便染上了那家伙的味道。

那感觉实在不妙。

她甚至不敢呼吸,只觉得吾命休矣,可她的身体……太怪了,或许是三年来她的身体早就习惯了勇者的亲昵,她居然觉得……觉得被夏尔这样强硬地抱住有……有很奇怪的,很安心的感觉。

这也太不对劲了!

无论如何,男人不行!

她绝对不能接受自己被男人给驯化!虽然她的身体已经在日积月累的影响下呈现出了要背叛她灵魂的征兆,但也只是征兆而已,还远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蕾茜儿向来有清晰的自我认知。

她清楚自己绝对没有喜欢上夏尔,她也不会喜欢上夏尔。

所以她要想办法和夏尔彻底切割。

既然这段孽缘是从她和夏尔之间开始的,那就由她来结束!

——就在这次收集材料的旅途中。

收集到足够的材料,“复活”牧师,顺便取回她应得的赔偿,从此和夏尔一刀两断。

她是来结束这一切的。

就让勇者的归勇者,魔女的归魔女。

这场闹剧,是时候结束了!

蕾茜儿想着,脱下睡裙,换上她平时的装束。

黑色洋裙,黑色裤袜,有水晶般晶莹剔透质感的银色长发肆意散落,鬓角点缀着象征晨昏两种意象的太阳和月亮的饰品,蔚蓝色的眸子深邃而纯净,五官精致可爱如人偶,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与神秘的味道。

魔女站在镜子前,满意地欣赏镜中的自己。

绝对不会有人能看出这样的她与那位金发碧眼的牧师小姐有丝毫联系。

虽然夏尔已经有几次都好像察觉到异常了——可那又怎么样?

论玩弄人心,她可是专业的!

[未完待续]

——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