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店门口坐满了人，聂言心里还有点紧张，早知道让路尧先回去，自己来点餐了。
虽说路尧做足了伪装，他还是担心身份暴露后引起的骚乱。
相比之下路尧就显得自然多了，迈开步子走在人群中间，因为身材娇小，又把自己裹得严实，难免吸引来几道疑惑的视线。
“还愣着干嘛，进去点餐啊，难道还要老子提醒你？”
路尧一开口就打消了他们的疑问，她的嗓音与外形完全不搭边，其雄浑程度堪比中年大叔，就连聂言也瞪大眼睛。
他才想起来这家伙有改变声音的能力，庆幸她还没傻到离谱的程度。
矮小的身材，加上中年人的嗓音，周围的人都以为她是长不高的大叔，最多心里嘀咕一句，便没有再多想。
排了五分钟队，总算两人点餐，为了快一点上菜，聂言自己拿一个盆，让路尧把她点的也放到这里面。
聂言自己挑了一串韭菜和豆腐，再低头看塑料盆时人都傻了。
不知何时里面多了五串鱿鱼和三串鸡腿，而路尧正走到面前，把四串鸡翅也丢进去。
“你点那么多？”
“既然是炸串，那就要大把大把地吃才过瘾，年轻人。”路尧摸着不存在胡子，语气故作成熟老练。
“吃吃吃，吃不死你。”
聂言额角青筋暴跳，食指对着她露出来的光洁额头用力戳。
“停，停下，很痛……”
路尧抓住快脱落的兜帽躲避，眨眼间又往盆里放了两串丸子。
聂言想骂人，但在这里发飙不太合适，心说回去再找你算账。
见到装得满满的塑料盆，服务员也露出惊愕的表情，反复询问：“您确定是这些吗？”
“没错，快点做好端上来罢。”路尧叉腰仰天，嚯嚯大笑。
哪来的小老头？
服务员心里吐槽一句后就进行结账。
当支付成功的提示音传入耳中，聂言心中涌起了一股后悔的感觉，毕竟这可是他的钱啊！然而，当聂言抬起头，看到少女拿着餐号蹦跳的快乐身影时，还是选择将那股苦涩咽下去。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着，因为人多，因此等了很长一段时间。
聂言偶尔往路尧身上瞟一眼，她甚至会无聊得趴在桌上玩，像极了小学生。
“别趴着，桌子上全是油。”
“我靠，你不早说！”路尧差点吓出本音，连忙拿纸擦自己的衣袖，还闻了闻，已经有味了。
聂言被她的模样逗笑，看向炸串店，起身道：“我去看看好了没，哪都别去。”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路尧摆手催促他赶紧去，自己都快饿死了，吃完这一顿今天都不用吃晚餐了。
就在聂言挤入人群之中后，路尧抱着白皙长腿坐在原位，开始刷手机，隔着墨镜和口罩也能让人感觉到她无聊的情绪。
少女独特的身姿仿佛与喧闹的世界隔离，任何嘈杂的声音都穿不进她的耳中，仿佛置身于自己的静谧小世界里。
路尧看见一道影子朝自己走来，下意识以为是聂言，抬头之后发现是一张熟悉的脸。
“你是路尧对吧？”
“……”
他开口的瞬间路尧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肯定在哪见过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没错，你肯定是路尧，我不会看错你的！”
对方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握住路尧的手，吓得她起身后退，椅子被踹倒在地，兜帽也脱落，银白色发丝全部披散开来，如同落在她肩上的雪花。
男子见到路尧的夸张反应，一时间竟有些尴尬，笑了笑道：“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李桐，高中毕业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面，没想到我们变化都挺大。”
李桐。
这个名字就是一把钥匙，解开了路尧心中一把尘封的锁，霎时无数回忆如潮水般涌上来。
路尧好一会没有反应，只是紧抿嘴唇，然后主动摘下墨镜。
“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我一直很想见你……”名叫李桐的男生话到一半突然停住，他看见了路尧的眼睛。
在这双璀璨的红瞳中，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恶意和厌恶，与发现宿敌的猛兽无异。
被这么一双宝石般的竖瞳盯着，李桐脊背发凉，但还是想说什么。
“你怎么把帽子摘了？”
聂言的声音打断他们，他见到李桐后也半眯眼睛，不可置信。
“李桐，你小子为什么在这？”
“是聂言啊，我也考上了D学。”李桐冲他温柔一笑，“你来得好，刚好我们叙叙旧，都快两年没见了吧？”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奇特的眼神，李桐连忙解释：“我知道她是路尧，我知道的。”
聂言此时也发现路尧的表情不对劲，晃了晃打包好的炸串。
本以为她会露出猫咪扑食般的表情，但她一把将它抢过，冷冷道：“好了我们就走。”她没再使用伪音，连同外貌的伪装一起卸下。
她也不等聂言，说完就自个迈动脚步。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不管是李桐还是路尧都很异常，聂言记得他们之间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
“路……”
“叫我璐璐。”
“好，璐璐。”李桐深呼吸一口气，“我见你只有一件事想做，那就是跟你说一声抱歉，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
“你不用道歉。”路尧连一个眼神也吝啬给予，“事情都过去了，你别出现在我面前就是最好的结果。”
听到她这么说，李桐的心揪得更紧，连忙跑到她面前。
“我是真心的，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他越说越激动，为了不让路尧跑掉还抓住她的肩膀，换来的是什么？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在场所有人都被震惊，包括聂言，即便面对恶兽，他也没有见过路尧的表情如此扭曲，那不是单纯的愤怒，还包含了厌倦、恶心、疲惫等诸多情绪在内。
“我说过了，滚！”
李桐摸着自己被打的脸颊，缓缓后退给她让出一条道路。
路尧从他身边走过，但又被另一群学生堵上。
“这不是璐璐吗？”
“璐璐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也想被璐璐打。”
一旦路尧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他们就会忍不住邀请她一起去玩。
如果是平常的路尧，或许她会答应。然而，此刻她只感到这些声音无比刺耳，甚至让她感到反胃和头疼。她努力屏蔽这些嘈杂的声音，却发现越是努力，越是无法摆脱那些烦扰，这些声音犹如魔爪一般，再次攀上她的心头。
她的瘦小身体微微颤抖，仿佛一阵微风就能把她吹倒。
眼看人群逐渐将她包围，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洛雨来了！再不跑会被她抓去处分呀！”
一听到那两个字，学生们就像见了瘟神作鸟兽散。慌乱之中路尧被人推了好几下，仿佛随时会被人流卷走。
一只手穿过众多阻碍，抓住她无助的小手，将她悄无声息地带离现场。
直到跑出学校，聂言才停下来，一口气跑这么远，他自己也累得大口喘气。他第一时间看向路尧，她脸色稍微好点了。
“谢谢。”
“你我都这么熟了，还谢什么？难道是能力用太多次，真把你变成了小老头？”聂言试图挑起她的情绪，可是话出口后等了好一会都没见她回嘴。
两人沉默地走在街道上，身旁车辆飞驰而过。
聂言点燃一根烟抽着，终于把疑惑说出口：“你和李桐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
路尧左手抓着右手手肘，笑容苍白无力。
“你说这个谁信？”
“信不信由你。”
路尧说着加快脚步，聂言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少女就已经独自走到马路对面。
他想追上去，抬头看了眼红绿灯，只能叹气等待，眼睁睁看着白色身影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