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大事儿啦!

蕾茜儿内心慌得一匹,表面却稳如老狗。

她观察着夏尔的表情,试图看出夏尔有没有因为她说出这番话而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

同时她又祈祷——祈祷夏尔刚刚喝下去的那两瓶尖耳朵陈酿能赶紧让夏尔当场陷入婴儿般甜美的睡眠。

酒精快来点作用啊酒精!

然而酒精之神似乎并不情愿回应蕾茜儿的祈祷,所以夏尔的眼神依旧清明,不见丝毫醉意。

但他似乎已经有点疑惑了,疑惑于为什么蕾茜儿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完蛋!

要是不想被夏尔发现真相,然后再被灌成泡芙,就得想办法忽悠夏尔,把这段话给圆上。

于是蕾茜儿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事实证明,在性命攸关的危机面前,人类总能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潜力。

蕾茜儿很快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没等夏尔张嘴发问,她就先一步补充道:

“——这是我在一本书里看到的话,我觉得这几句话很好,说的很对,很适合用来安慰人,就记下了,现在果然用上了。”

说完,她就故意装出一副很蠢的,认为自己很聪明的骄傲模样。

“……”

夏尔眼底的疑惑似乎变淡了些,但并没有完全消失,他沉默了会儿,轻声说:

“原来是从一本书里看到的么,怪不得我记得……蕾茜儿好像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蕾茜儿心说当然,因为你嘴里的那个蕾茜儿跟我这个蕾茜儿其实就是一个人啊笨!

可这种话她是不敢说出来的。

夏尔没有完全消除对她的怀疑,所以她还要继续想办法补救。

不过她很聪明,她没有说那种很容易就会被人识破的,苍白无力的话,例如尬笑两下然后告诉夏尔确实好巧——相反,她特地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不怀好意地直接开始诋毁勇者先生的白月光:

“哎呀,那就有点奇怪了,毕竟呢,我是在一本叫做《教你如何拿捏男人》的书里看到这段话的,而牧师小姐……该不会也是在这本书里看到这段话的吧?”

矛盾转移大法,启动!

只需要用这短短的两句话,蕾茜儿就能把“她和牧师说过同样的话”这个旧矛盾转变为“牧师会不会是坏女人”的新矛盾。

而对夏尔来说,“有人在诋毁牧师小姐”的重要性当然要比“有人和牧师小姐说过同样的话”高得多。

所以蕾茜儿满意地看到夏尔的表情迅速变得不善。

“我不知道,”勇者严肃地说,“但我能保证,蕾茜儿绝对没有对除我以外的任何人说过那番话。”

蕾茜儿心想对对对,太对了,就该这么想,真乖——她当然没对除了夏尔以外的任何人说过这番话。

因为值得她这么费尽心思报复的,也就只有夏尔一人。

但现在她转移矛盾的战术还没有彻底完成,只进行到这里,夏尔可能还会回过神来,对她产生怀疑。

于是她“急忙”装出无辜的样子,摊手耸肩:

“我就随口一说嘛,说不定蕾茜儿小姐她是从其他地方看到的这番话么?更何况那番话本身又没有什么善恶属性,决定它用处的是记住它的人……”

说到这儿,她忽然叹了口气:

“不过我忽然有点理解你了。”

“……?”

夏尔不明白蕾茜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很快他就明白了——因为蕾茜儿又拍了拍他的肩,接着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感叹:

“我懂,我懂,要是在我失落的时候,有个美少女对我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我估计也会喜欢上她,毕竟这谁顶得住啊。”

然后,蕾茜儿又轻声说:

“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女孩子,就算是从哪本书里摘记下来的,也足够让人动心了……怪不得你会爱上她,有这样的爱人,想必是件很幸福的事吧?”

她说着,适时露出一副艳羡神情。

转移矛盾大法二次启动。

这次,矛盾从“牧师小姐会不会是坏女人”转移成了“牧师小姐究竟是多好的女人”。

至此,她的战术只差一步就彻底完成了。

而接下来的步骤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夏尔会很自觉地帮她完成。

而事实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

她刚感叹过牧师小姐是位好女人,跟她在一起会很幸福,另一边的夏尔脸上便随之浮现出罕见的温柔笑容来。

“没错,”勇者抬起手,隔着衣服,轻轻按了按那块被他贴身收藏着的手帕,低声说,“她是我这辈子见到过的,最温柔的女孩子。”

蕾茜儿没说话,而是相当配合地露出一副好奇的表情,以让夏尔知道她愿闻其详。

人类总是热衷于向他人分享,或者说炫耀他人不曾拥有之物,蕾茜儿上辈子有个词叫凡尔赛,就是用来精准描述此类行为的。

当然,夏尔不可能明白什么是凡尔赛,他也不会凡尔赛,他只是朴实且平静地开始向蕾茜儿分享他心目中的牧师小姐。

“蕾茜儿很可爱,”他说,“她有一头璀璨的金发,比黄金还要耀眼,她还有一对碧绿的眼睛,要比最纯净的湖水还要漂亮。”

蕾茜儿点点头,心说可这只是哥们随便捏出来的形象啊,感觉还是不如哥们的银发蓝瞳好看。

夏尔听不到蕾茜儿的心声,所以他带着点怀念,继续讲:

“我是在一次讨伐异端的任务中遇见她的,那次我受了很重的伤,是她救了我,可她的亲人都在那场灾难中遭遇了不幸,她变得无处可去了,于是我就把她带回了勇者小队。”

蕾茜儿“哦”了一声,同时想:当然,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塑造出来的,足够合理足够惹人同情的人设,专门用来拿捏你这只正义感泛滥的呆头鹅!

夏尔不知道这些,他已经开始讲他和牧师小姐相识后发生的事。

有欢笑。

宛如恋爱轻喜剧一样,他和牧师小姐之间曾闹出过不少笑话。

有悲伤。

对抗混乱与邪恶的斗争绝不会缺少牺牲,他们曾一同送别战友,为亡者哀悼。

有遗憾。

直到牧师小姐临死前,夏尔都仍未向牧师小姐表白心意,这也成为了他永远无法忘怀的,最后悔的事。

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年时间,却像人的一生那样漫长。

夏尔不停地说着,声音很轻,宛若呢喃。

回忆像浅海的贝壳,他沉溺于海中,将他与牧师小姐的回忆一点点拾起,捧在怀中,重新品味那不曾褪色的苦辣酸甜。

渐渐的,他不再像是在给蕾茜儿讲故事了,他开始提醒自己不要忘记那些往事,开始像头牛一样,表情恍惚地反刍昨日的幻影。

旁边的蕾茜儿见状便适时为他的酒杯里添上酒。

回忆从来都是最好的下酒菜。

蕾茜儿给夏尔添多少酒,夏尔就喝下去多少。

他的神情呆滞,像是在做梦,动作僵硬,像是在梦游。

就这样,他又被蕾茜儿灌下去了整整两瓶酒。

这种分量的酒精,别说是勇者了,就算来了头巨龙,蕾茜儿都有把握将它灌醉。

所以夏尔终于不再喃喃低语了——他缓缓倒在了地上,像是睡着了,但嘴角还带着些微的笑意。

见夏尔终于被自己灌倒了,蕾茜儿也终于松了口气,颇为不爽地瞥了夏尔一眼。

byd酒量真好啊!四瓶!她灌了夏尔整整四瓶尖耳朵的陈酿,才终于把他灌倒!

她当年总共也就从那群吝啬的尖耳朵那里搞过来了八瓶而已,现在一半的库存居然全都浪费在了夏尔身上……

蕾茜儿肉疼起来。

尖耳朵的陈酿可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放在人类的都市中,说不定能拍卖出个天文数字。

越想她越觉得火大,为了避免自己没忍住对夏尔打击报复,蕾茜儿决定催眠自己,尽量让自己别再想关于尖耳朵的陈酿究竟损失了多少这件事。

然后,她起身,慢悠悠伸了个懒腰。

眼前的篝火烧得差不多只剩余烬,时间已经很晚了,该睡觉了。

想到这儿,蕾茜儿瞥了眼旁边躺在草地上的夏尔。

他睡得还挺香,估计是在梦里跟牧师小姐相会了吧,嘴角原本稀薄的笑意居然变得浓重了许多。

蕾茜儿越看越不爽,于是决定今晚就让这家伙睡外面受冻。

可盯着夏尔看了会儿之后,她忽然又轻轻哼了一声,转过身,抽出魔杖,打算把这家伙运回小木屋里。

虽然他今天糟蹋了她整整两瓶尖耳朵的精酿,还差点识破了她的真实身份……可他怀念她时的表情很不错,他讲故事时对她的夸奖和称赞也还说得过去。

看在他如此诚心诚意的份上,今晚就暂且饶过他,不让他在外面受冻好了。

蕾茜儿想着,微微翘起嘴角,晃了晃魔杖,想要用法术把夏尔运回木屋。

可这时,她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

“欸?!”

魔女小姐小小地惊呼一声,下意识想甩开那只攥住她手腕的手,可随着一股力量猛地拖拽,忽然间,她感到天旋地转,整个人便瞬间倒了下去。

但她并未感觉到疼,因为她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摔在了一个坚实柔韧的身体上。

是夏尔。

蕾茜儿刚反应过来是夏尔攥住了她的手,下一秒,她忽然感觉一对强壮有力的胳膊从她腰侧伸出来,抱住了她,把她向后拉去。

接着,她感觉自己靠上了什么东西——坚实,温暖,甚至近乎炽热——蕾茜儿震惊地发觉,那是夏尔的胸膛。

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总之,她被夏尔搂在了怀里。

她下意识想挣扎,想叫醒夏尔,可她忽然感觉到夏尔把下巴轻轻放在了她的肩头。

然后,男人带着微微酒气,宛若梦呓般的低沉沙哑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是你么?”

“我好想你……蕾茜儿。”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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