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老人家去后院学习堆肥了。

那是一个我们都不太喜欢的工作,每次都是猜拳输了的人去干。

现在有了专业的堆肥工人,自然是一件大好事!

“好啦,休息了这么久,咱们的工作也该开始步入正轨了。”

旅途结束后,我们用了一周多来缓解旅途的劳累,如今大家差不多也都恢复了元气,于是开始继续筹谋大业。

“牛耕的具体成果要等到今年秋收才能看见。”蒂莘提醒道,“在此之前我们恐怕没有太多资源招兵买马。”

“只用钱可买不来靠谱的兵马。”

“哦?”

“利益绑定固然是合作的根本,可通过军饷来绑定,却只能算是凡庸的手段。”

众人若有所思。

“要许诺以长期利益,让士兵知道我们荣辱与共,只要我们成功了,他们的生活也会发生切实的改变。这样招来的士兵,才会真正死心塌地!”

“这便是得民心者得天下的根本逻辑!”

“走!去周围的村镇转转!”

骷髅山天高帝远,殷都的惠民政策到了这里早已经被层层盘剥,所剩无几。

假若商王取出千石粮食赈灾,到了州府便还剩下六百石,到了县衙就只剩下两百石,最后到了灾民手中也就剩了不足五十石。

何况骷髅山又濒临大河口岸,年年受到洪水侵袭,灾情几乎连年不断。

老老实实的种庄稼根本就活不下去,因此这里早就成了流民之地。

“……”

蒂莘沉默看着空荡荡的村镇。

连年征战下村里几乎已经没剩下几个男丁,只剩下脏兮兮的妇人们面黄肌瘦,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在茅屋里编着竹篾。

看见我们过来,她们先是面露惊恐,旋即破罐子破摔的开始脱衣服。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恁们山贼来村里还能干什么?来吧,死婴前些日子埋在枣树下了,不给恁们添累赘。”

“……”

众人一时竟哑口无言。

我轻叹一声走上前去,帮妇人整理衣服,盖好肩膀,解释道:“我们不是山贼。”

“不是山贼?也对,山贼哪敢动恁这么细皮嫩肉的贵族小姐,怕是命不要了……”

我无言以对。

的确,纵使我再痛恨自己这副身份在历史上的地位。可如果我不是冀州侯之女,不是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女,那我的下场……恐怕和她们便没什么区别。

“大娘您放心,我们是从朝歌来的。”

“从朝歌来的?!”妇人的目光越发恐惧了,“家里真没粮了!都给恁们了!俺男人也跟你们去了,没回来……这里什么都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蒂莘面沉如水:“赈灾和抚恤阵亡将士的粮食呢?”

她记得很清楚,在她离开殷都之前,就命令朝中散尽国库,将所有的粮食还之于民,用以熬到今年秋收。

可是妇人们闻言之后,唰的脸色苍白。

“这大小姐,恁可太会说笑了!那狗商王哪有那般好心,还赈灾抚恤……恁就算是要找借口,又何必编个如此荒诞的理由?恁不如直说,恁是想要俺身上哪块肉吧……”

“我不要你的肉。”

妇人笑了:“俺懂的,恁想要肉了就编个借口,俺拿不出来了就割块肉回去。”

说完她露出大腿上细密的疤痕。

蒂莘闭上眼睛,感到一阵头晕。

是气的。

她相信比干不会对她的嘱托阳奉阴违,那么必然是后面的执行环节出了问题。

极大的问题。

大商的积弊,如果不是她亲眼来这里见到,恐怕永远都无法想象已经严重到这番地步。

她甚至愤怒到不受控制的想要高呼——

“妈的大商怎么还不亡啊!”我咬牙切齿帮妇人遮上大腿,“还有那群山贼,有力气不会去打渔?呸!”

蒂莘错愕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脑海里的想法竟然被面前少女喊了出来。

“打的那点鱼哪里够吃啊……前段时间淮水改道,庄家都被水淹了。二牛他们也是迫不得已……”

我微微一怔,陷入沉思。

大娘的话里透露出两个问题。

一个问题是——这里的捕鱼业十分落后,个人捕鱼的产量竟然还不够自己一家温饱。

第二个问题是——大娘叫山贼二牛,很可能这里的山贼便是大娘的同乡。

不过甭管这些山贼是不是被逼上梁山的同乡,残害乡里是个事实。

这是我们未来需要处理的当地隐患。

而蒂莘此时则在关注另一件事。

“你们村里归谁管?”

“往小了说是村长,往大了自然是南伯侯……”

“鄂崇禹?”

大娘脸色微变:“恁怎敢直呼南伯侯姓名?”

“我不光要直呼他,我还要宰了他。”

蒂莘面无表情的看向我:“咱们要以骷髅山为根据地,少不了和地头蛇打交道。这南伯侯鄂崇禹是避不开的……”

“你说的对,择日不如撞日。”我也恨的牙根痒痒,“咱们这就叫上你的府兵,去看看这南伯侯到底有多威风吧!”

“可我们人少!”姜老连忙提醒,“这里是南伯侯的地盘,咱们恐怕会吃亏。”

“放心,”我拂袖抱肩,“别忘了,我们上头可是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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