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仿佛堕入深渊。

无止境的痛苦,仿佛要把所有的记忆吞噬、所有的感情毁灭。

好……悲伤,好……寒冷。

忽然间,耀眼的白光在身体深处迸发而出,那熟悉的温暖柔和,几乎要令人流下泪来。

受到那个的治愈,被那份温暖前所包裹。

似曾相识的声音,从白光的深处传来——

“您该醒来了。”

你是谁?

这样的疑问卡在了并不存在的喉咙里,怎么也没法吐出。

紧紧压迫着心口的沉闷感、疼痛感,不知何时开始逐渐逝去。

而白光中的温暖,也一点一点远去了——

“哈——”

约瑟猛地直起了身子,大口大口地剧烈喘息着。

“约瑟!没事吧?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听起来有些熟悉的慌乱话语声,自前方响起。

“罗……兰?”

约瑟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逐渐从模糊状态恢复过来的视野中映出了那头微湿的金发,还有男人赤裸着的背部。

几道红红的抓痕残留在背部的肌肉上,看起来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用力挠过一样。

随着他半扭过来的脑袋,那双带着欣喜的赤瞳和约瑟的视线交汇在了一起。

“……”

约瑟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茫然地张望起了四周的环境。

在她背后靠着的,是凹凸不平的岩石墙壁。

左右两侧、还有更前面的地方是朝着远处流去的暗蓝色河水,头顶则吊着笋状的石柱。

在这形如溶洞的奇异环境中,一眼望去似乎只有这里一处稍微干燥的空地,勉强能挤下一个半人的位置。

她的双腿正蜷缩在一起,而罗兰则背对着她半边屁股坐在这片不规则的石台上,两腿都泡在了冰水里。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地方?

强烈的迷茫感和断线感涌上大脑,令约瑟甚至有点分不清自己是究竟是身处现实还是梦境、是活着还是死了。

“……这里是地狱吗?”

沉默了些许时间后,银发少女以近乎微不可查的声音呢喃道。

“何出此言?这里当然不是地狱了。”

然而,坐在前方的罗兰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约瑟的话语,有些奇怪地说了一句。

“那你为什么全身上下只有一条羽毛编的围裙?暴露狂?”

瞥了罗兰腰间缠着的那圈羽毛一眼,约瑟随口道。

罗兰闻言,只好尴尬地挠了挠头:

“变成狮鹫后衣服都碎了,我身上的东西也全掉光了,这身还是好不容易收集掉下来的羽毛做出来的。”

“傻子一个。”

约瑟嘀咕了一句,抱着双膝不说话了。

将下巴放在膝盖间,她静静地盯着顶上滴水的石笋,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而罗兰几度开口,最后却又把到了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

一时间,只有暗河静静流淌的水声,还有两人的心跳声在这溶洞内响起。

直到罗兰的喷嚏声打破了这份寂静后,才有一声低语从他背后幽幽传来——

“笨蛋。”

紧接着,罗兰的背后忽然传来了软糯的触碰感。

身后的少女抬起一只柔嫩的小脚稍微踢了踢他的背,小声道:

“怕冷就滚开。”

“?哦,哦……!”

罗兰愣了一会才明白过来约瑟的意思,连忙笑着说,

“没关系的,我现在还能撑住。你刚从那种伤势里恢复过来,要是被冻到的话就不好了。”

约瑟一下子又不吱声了。

尴尬的沉默,再一次自二人之间延续。

直到身后少女的喃喃自语,飘进了罗兰的耳朵里。

“……原来,我们还活着啊。”

“直到现在才发现,你是不是太迟钝了点。”

罗兰有些愕然地说道。

“一根衣服都不穿的金针菇,给我闭嘴。”

“我也不想这样啊。说到底都是那个药剂的问题吧!难怪一般只有男性才会买这种变形药水啊!”

“……都说了闭嘴了。”

几句斗嘴过后,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这一次,是约瑟闷闷的话语声打破了这段沉默:

“……坐过来。”

“……?不用啦,我还能……”

罗兰看了看自己只裹着一条羽毛“围裙”的身体,有些尴尬地想要拒绝。

“让你坐过来啊杂鱼!你是耳聋吗?”

约瑟噌的一下火了,站起来就要抓住罗兰的肩膀,把他往石墙边按过去。

而推三阻四的罗兰似乎对此始料未及。

他慌忙摆动着双臂,一边试图挣开约瑟的钳制一边大喊道:

“别别别!别起来!我过去,我过去还不行吗?”

然而,他那双试图通过乱舞干扰约瑟视线的双手,终究是败给了少女犀利的目光。

在站起来的这一瞬间,约瑟已经将那清冽暗河之中映出的、属于自己的影像收入了眼中——

有些凌乱的银色短发、略带茫然的金色眼瞳,已经有些看惯了的精致面容。

这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然而随着她视线的移动,那一丝丝微妙的不和谐被一下子抓住了——

在少女天鹅般优美的脖颈,以及精致可人的锁骨之间,不知何时出现的数个殷红的痕迹,不规则地分布在雪腻的肌肤上。

一两道已经有些变淡的齿痕,烙印在她的锁骨下方,与那些殷红的痕迹交相辉映。

“……”

过去还是男性时的丰富经验,让某些令约瑟面色发青的词汇一下子从脑子里蹦了出来。

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位少女会在脖子和锁骨附近全是被种出来的草莓的情况下醒来,对面是个背后都是红红抓痕的男人?

脑海中浮现的各种令约瑟肠胃翻腾的画面,差点没让她直接背过气去。

“……这里,确实是地狱吧?”

沉默了几秒后,约瑟淡淡开口。

“那个,听我解释,其实——”

罗兰浑身冷汗直冒,慌忙开口。

然而,他连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喉咙就被身后伸来的无情铁手掐得翻起了白眼。

“……解释你O啊!!!给我去死吧萝莉控强O犯炼铜癖死基佬变态野战魔!”

死死掐住了罗兰的脖子,银发少女整张脸都涨成了番茄。

以巨龙都自愧不如的音量,她歇斯底里地大吼着,罗兰的耳膜几乎都要给她震破了——

“你他O的乘人之危对老子动手动脚是吧当了二十多年处男成了变态炼铜癖就连这个年纪的身体你那根杂鱼金箔也能有反应啊老子是男人啊你这禽兽趁着老子不备对着脖子一顿乱啃是要怎样啊!!!”

“等……咳咳,对……对不……听……听我说……”

像案板上快要断气的活鱼一样扑腾着双手,罗兰拼尽全力才从嘴巴里挤出了几句申辩的话来。

“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今天你这胆大包天的豆芽菜就是嘴巴开出曼陀罗花来也保不下你这根热狗了!”

嘴上连珠炮似地说着,约瑟还是阴沉着脸稍微松开了自己青筋暴起的爪子。

“咳咳……都……都是为了救人……芙萝拉说靠近心口才方便帮你……我都是被逼的……”

大口大口喘息着的罗兰艰难说道。

“芙萝拉?这又是什么狗屁理由?”

约瑟冷笑着踹了一脚罗兰的屁股,

“先不说教皇根本不可能离开恩多尔城,这里又哪有半点银乱欧派的影子?”

“咳……是封印。”

稍微缓过来一点的罗兰解释道:

“在你身上的封印里,她很早就留下了一道可以用于联系的影像,似乎是专门为了防备之前那种滥用力量导致封印坏灭,你因为溢出的能量爆体而亡的局面才弄出来的。”

封印破灭。

滥用力量。

爆体

交织在一起的几个词汇,将约瑟的记忆扯回了不久前的战场。

冰龙、魔偶、逃亡,坠湖……然后——

原本停留在脖子上的双手缓缓松开,令罗兰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去。

而再度靠在墙上的少女,只是再一次地喃喃自语:

“真的……活下来了啊。”

罗兰郑重其事点了点头,不厌其烦地肯定着:

“嗯。我们‘真的’活下来了——因为你的神术。”

“我的……神术?”

约瑟指着自己,困惑道。

“坠入湖内时,你我的伤势都已经进入到了濒死的地步。”

回忆起那时的绝境,罗兰依然感到一阵心悸,

“因为那时生死之间你强烈的期望,激发了那份来自圣女身体的才能,用出了强大的神术,我们最终才能活下来——芙萝拉是这么解释的。”

“神术……芙萝拉……强烈的渴望……”

熟悉的词汇串在一起,却令约瑟感到无比陌生,

“掉进冰湖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就要从,我在暗河里醒来时说起了。”

回忆着那时的情景,罗兰将不久之前的经历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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