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梦又来了,却叫人恐惧和窒息,像是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最深处的海底,漆黑漆黑,伸出手想要触碰,只有一片的冰凉……在涌动从不平静的萧索中呼喊,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来自魔鬼的低吟。

黑暗的树林扑腾乌鸦的起落,安诺行走在一条早已安排好的林间小路,头顶被茂密的树枝完全封闭,整个世界显得那么的拥挤。

她清楚自己又做梦了,准确来讲是噩梦,自从那场孤儿院的意外发生,与权能一同觉醒的便是这场持续10多年的梦。

在这场永不停歇的梦里,自己会遇见一个模糊的奇怪人,那个人也自称是诺,如同一名真正的魔鬼。

快速穿梭不知道走了多少遍的熟悉小路,在尽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破败的教堂,教堂后方的背景缓缓升起巨大的绯红之月,半个月轮藏在绵延的山脉之下。凄凉破败的教堂被照得血红,像是被魔鬼泼洒过了鲜血,倒悬的十字架支离破碎。

推开咯吱咯吱的半边大门,风也一同涌入教堂内部,几盏烛台火光欢呼跳跃,无数的呓语扑面而来。

落叶翻滚,这是一个就连真主都无法踏入的哭泣之地。

“真晦气,我心情这么好也能做噩梦。”

安诺在第二排的椅子前停下,朦胧的人影就坐在第二张位置,她只有一个看不清的轮廓,看起来像一个女孩。

这个自称诺的人影就是安诺认为的魔鬼,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影响到自己,她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权能的副作用。

自己的权能终焉之梦是梦境,梦境一直是很玄乎的话题,偶尔被自己的权能影响也会很正常。

控梦的人永远摆脱不了自己的梦境。

“你现在终于有点儿像真正的自己。”人影开口说话,坐姿像是在看着前方,声音模糊不清,判断不出性别。

“有意思吗?这次又要换什么招来吓唬我?我知道这个梦是噩梦,你每次都要吓我,上次我被一只青蛙人追了两个小时,最终还是闹钟救了我。”

安诺朝着人影竖了一个中指,才看清自己的手指白嫩得像个女生,她想起自己成为了怪异,算是和这家伙同类。

与人影隔着个座位坐下,哼哼的说,“赶紧赶紧,有什么招数就来,我早就习惯了。”

人影微微抬头,对于少女这样的请求只是轻笑,原本那个总是踏进教堂的男孩消失不见,来的是一个没心肝的女孩。

“你笑什么?”

安诺有些不安,心想这家伙没察觉她变了个样嘛,难道这真的就纯粹是一个梦?

在梦里,做梦的人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梦里的NPC都不会有太多反应,在他们眼里做梦人永远都是做梦人,这是一个无法被外貌改变的标签。

其实安诺意识到自己又进入这个噩梦的时候,还多多少少期盼这个人影有些惊讶的,想告诉对方如今她成为怪异啦,不会被噩梦吓到啦,有什么招数全部放马过来吧!

可人影依旧只是轻笑,没有太多反应。

安诺被搞烦了,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发缕飘到眼前,却呈现银白。

她看见自己的头发变成了银白色。

“终焉苏醒。”

人影淡淡地说,伸手抚摸向地上的烛台,原本要熄灭的火光骤然明亮。

“终焉?什么是终焉?”安诺对这两个字有印象,但想不起来具体在哪听说过。

人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

“邪神的命运终将被吞噬,它们不甘心的嘶吼,哭泣,天空将永远笼罩夜幕,所有人高唱迷途的歌声,这个世界遍布凄凉与腐朽,只为将我彻底杀死。”

“原来你叫终焉。”安诺或许是经历太多这个梦境,早就和这家伙一样神经惯了,只是撇了撇嘴。

“有人要杀死你?那可真是欢天喜地,我就可以再也不经历这烦人的噩梦啦,谁要杀死你?我去交个投名状。”

嘴里虽然这么说,可安诺清楚这个梦境来源自己的权能,她的权能就叫终焉之梦,眼前模糊的人影与自己有一定的联系。

人影叹了口气,看起来是那样孤独,好像千年来就一直待在这座教堂,安诺是她唯一可以交流的朋友。

现在她说她就要被杀死啦,安诺应该很高兴才对,可不知道怎么的,觉得这个看不清的人有些的可怜。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安慰:

“没关系的,你只是在胡思乱想对不对?哪有什么邪神全世界来杀你的,你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

“这是命运……”

“我忽然发现你好像个哲学家,所以你也说只是命运,命运只是根本不知道要发生的事情,你看你每次恐吓我的时候,都说我一定要死,可我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你伤心吗?”人影忽然转移问题。

什么跟什么,话题转移的未免太过突兀,安诺觉得这个问题是个哲学题。

你伤心吗?见鬼,这很有可能是个陷阱……

安诺脸色微变,觉得对方就是想把自己绕进去,说自己要被杀死了,表现出很悲凉的样子,结果又反问她她有没有难过。

要是回答不难过,说不定就觉得安诺没有同情心,就又跟以前一样恐吓她。

恐吓前还加了答问环节了?

安诺嘴里刚憋出来的“我很难过”还未说出口,人影居然站了起来,她愣住了,伴随着火光的摇曳,人影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可见。

“你伤心吗?”

她又问,那是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你!你是!”

安诺惊恐地想要站起。

少女站在了她的面前,仿佛面前摆着个全身镜,两人一模一样的容颜外表相互映衬,唯一不同是安诺坐在椅子上没法站起。

少女伸出惨白的手,是那样的梦幻,触碰到安诺脸颊的瞬间,无尽的冰冷与孤独涌入内心,大片的记忆浮现脑海。

她被迫回忆小时候的一幕,整座教堂的人全部倒在血泊之中,只能抓住女孩的手朝着外面奔跑,一步又一步,直到绯红的月彻底升起……

安诺惊恐地挣扎,终于意识到这又是一个噩梦。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在凌晨三点睁开眼,呼吸急促,全身都是冷汗,空气里弥漫着少女的芳香。

安诺低下头,看见身边熟睡的女人,才松了口气。

外面响起高铁经过的噪音,她忽然觉得所有的声音都是那么虚幻,唯独那场梦的所有细节映入脑海。

她又做了一场噩梦,比过去做过的噩梦都要可怕。

头疼炸裂。

刚才那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诺轻轻地下床,在黑暗中摸索,四周传来无数的萧索,掩盖了安纳贝尔这尊邪神的呼吸声。

想到梦里看见的那个少女,这是十多年以来,第一次看见那个魔鬼的真正样貌。

为什么会和现在的自己一样?

她鬼使神差地走到客厅,在黑暗中照着全身镜,想从模糊的视线内看到什么。

她看到了,终于看到了!

镜子里的自己在笑!

安诺跌跌撞撞地跑到洗漱间,慌乱摸着墙壁才把灯打开,光线照亮四周,她朝着墙上的镜子气喘吁吁,内心才逐渐安宁下来。

那一定是幻觉!

镜子里的自己依旧在笑,笑得很诡异。

她摸向了自己的脸,发现自己也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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