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如果你能说话的话,请告诉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痛,好痛,右臂撕心裂肺的痛,腥红色的血管伴随着惨白的骨头暴露出来,肌肉撕裂的声音在大脑中回响着,就像老式挂钟一样一点一点地宣告着我的死期。

我趴在地上,使出了最后的力气向前爬行,全身上下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右臂的伤口已经痛得我精神恍惚,可是我却连一丁点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任由那些代表自己生命的鲜红色液体把自己爬行的路径染得鲜红。

死亡,无所谓的吧。

反正连手臂都少了一条了。

但我仍然在地上挪动着,左手就像发了疯似的刨着地面,拖着自己残缺破败的躯体向前移动着。

“妹……妹妹,你在哪里。”

我要找到她,

在我死之前!

正午了,毒辣的太阳光就好像地狱尽头冒出来的火焰一般,烤着我周围的残垣断壁。背部的伤口在紫外线的照射下,就好像被利刃刺穿又拔出来一般,痛得我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爬着爬着,猛地看见一只豺狼在不远处盯着我,漆黑的眼球里散发出幽幽的光。

“滚,我还没死呢,给我滚!”用尽全身的力气支撑起身体,我怒吼道,喉咙口的鲜血混合着唾液飞溅出来,洒在热的发烫的地面上,一下子就蒸发掉了。

好像快撑不住了,

左腿断了,我慢慢地拖着后半身,一点一点地挪动到了某个大型建筑物的旁边。

重重地靠在了一侧的墙壁上,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下意识地用左手捂住了自己右边空荡荡的袖口,血液从指间冒了出来,根本就止不住。

太疼了,就连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都成为了一种煎熬,额头上的鲜血混合着汗水流进了左眼里,难受得我头痛欲裂。

我真的想在找到妹妹的那一刻就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苍白的世界。

猛地回过神,我摇了摇脑袋,咬着牙,继续往前挪动着,脚下却突然踩到了某个东西。

银制的挂饰,静静地躺在那里,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犹如利剑一般的白光,刺穿了我的双眼,抖抖索索地用左手打开挂饰,我看着父母的照片,痛得连眼泪都流不出。

把挂饰塞进了破烂的口袋里,我费力地转过身,一阵狂风吹过,砂石打在近乎赤裸着上半身的我背上,迫使我不得不低下头去。

重新抬起头,一个熟悉的脸庞猛地在飞扬的尘土下浮现出来,静静地躺在沙土里面,闭着眼睛。

“不!!!!”

……

“呼哧呼哧呼哧!”

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左手捂着心脏,大滴的汗水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该死,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么,到底需要多久我才能忘掉它,或者说,我还有没有忘却它的可能。

想从左边拿杯水让自己清醒一下,突然一阵剧痛从右侧袭来,我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空荡荡的右袖管,叹了口气。

幻肢痛,

一种健全人永远体会不到的痛苦。

当你失去身体的某一部位后,你的大脑仍然认为你拥有这它,从而向你的痛觉器官发出最严厉的命令,这种痛苦是治不了的,除了忍受没有别的办法。

毕竟我已经忍了十年。

侧过身,我下了床,左手拿起毛巾擦去自己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视线扫过了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

六点五十八分,离竞技场还有些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准备一下。

一屁股坐在了写字台上,我把写好的遗书塞进了抽屉里,盯着桌前斑驳不堪的旧日历发愣。

2389年,核战争爆发,全世界人口骤减至四分之一。国家体系最终在巨大的利益冲突下土崩瓦解,全世界形成了一个以联合政府主导的……

地狱。

名义上所有人都听命于联合政府,但每一个区的领导人却从来没有把所谓的最高元首放在眼里,无论是边界处永无止境的战争,还是背后尔虞我诈的暗杀,争斗已经把所有人对和平仅存的那一丝渴望消磨得干干净净。

2568年,人体改造技术获得突破性进展,对人体器官以及机能方面的改造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癌症与基因疾病得到极大抑制,原本是人类史上最值得庆祝的时候,却真正打开了通往深渊的大门。各国军事组织开始就人体兵器进行最初步的研究。

2789年,人体兵器的基本雏形已经形成,全世界因此分成了四个大区,形成了四足鼎立的态势:以机械化改造最为擅长,能将人的任何部位都替换成金属材质的朱雀区;以生物系改造最为擅长,通过学习所有的动植物,企图让人类作为食物链顶点更进一步的玄武区;对基因化改造情有独钟,希望通过研究放射性颗粒,来激发人类自身异能的青龙区;以及拒绝任何人体改造,认为所有违背自然规律的行为终遭天谴的人们,合力构成的白虎区。

2812年,今年……

咚咚咚!

“82号,马上轮到你上场了。”狱卒敲了敲铁门,不耐烦地催促道,“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赶紧做掉吧。”

“我知道了,”我站了起来,话语中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起伏,“请替我转告一下神父,我比赛前想再见他一面。”

“我知道了。”

等到狱卒的脚步声渐渐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我站了起来,左手伸了个懒腰,在牢房唯一通向外面,有阳光照射的地方蹲了下来。

是时候该吃饭了呢。

……

我闭上眼,感受体内所有的细胞和分子重新地排列起来,右边空荡荡的袖口逐渐地鼓起,一点一点地长出了某个并不能称之为手臂的东西:

巨大的植物根茎一点点地从右臂冒了出来,周围遍布着小的枝条与绿叶,它猛地钻入地面,深深地扎入了牢房底部的泥土之中。

浅黄色的皮肤渐渐地变暗了,泛出了深绿色,一转眼浑身上下已经被树枝一样的植物缠绕了起来,就连完好无损的左臂也是。

我抬起头,竭尽全力向那狭小的一缕阳光挨了过去,身上盘踞的所有植物也拼了命地凑上前。

依附在眼角处的两株爬山虎渐渐地变粗,在我的左眼处相互缠绕了起来,一朵淡蓝色的小花不知不觉地盛开在了缠绕的结节处,

如果从远处看的话,我就像是左眼成了一朵花一般,已经和植物混然一体。

氮气,氧气,二氧化碳,氮氧化物,这一切的一切我都看见了,我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在太阳的帮助下,我体内正发生着什么。

疲劳感消退了,感受到力量从四面八方灌注进了身体里,我咬了咬牙,把右臂从泥土中拔了出来,全身上下的植物都一点点凋零了下来。

“尼克·克劳斯,19岁,隶属于玄武区,角斗士编号:82。”轻轻地把脸附近残余的藤条扯了下来,我慢慢地向牢房门口走了过去,喃喃自语地说道,

“快开门,我准备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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