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花园小径，苏幕遮停在公寓正门前，按动门铃。

“你好，请问找谁？”

略带稚嫩却很好听的男声响起。

苏幕遮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翩然的形象，沿着滨海的松林缓缓走向远方。

清澈，沉郁，缥缈不定。

她报上来意，询问是否方便现在去看房。

“请稍等，我穿件衣服。”

不久之后，清俊的少年出现在苏幕遮面前。

白T恤，牛仔外套，洗得发白的灰色针织裤，毛边磨得发亮的帆布鞋。

男子高中生稀松平常的校外装束。

眉眼皆温柔，是那种涉世未深的女孩子认识第一天就会忍不住向他坦白心事的类型。

似乎是刚洗过澡，发梢湿漉漉的。

对方的年轻让苏幕遮颇为意外，下意识地将其划分为“富家公子收租体验生活”的行列。

两人进入公寓，穿过用作公共活动区域的架空层，乘坐电梯前往要看的301房。

路上，双方简单地自我介绍。

少年名叫钟懿，是这栋公寓的拥有者。

一楼、二楼各两间大户型，三楼三间小户型，总计七套可出租的房子。

整个四楼则是钟懿自己的住所。

“看看吧，里面家具都是全的，可以拎包入住。”

钟懿打开301房的门，打了个手势请苏幕遮先进去看。

自己则是远远地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只有苏幕遮提问题的时候才会简短地回答。

少年彬彬有礼又颇具分寸感的态度，让苏幕遮心中的警惕放松了不少。

她听说过，一些心怀不轨的房东，利用优惠的租金吸引女租客，图谋对方的美色。

在大家的认知里，那种房东往往是中年油腻大叔是形象。

钟懿至少从外表来看，不是那种人。

看完房子，苏幕遮很满意，不过，价格方面还需要确认。

中介APP上的广告总是喜欢夸大其词。

抱着忐忑的心情，苏幕遮询问道：

“钟先生，我在任意租APP上看到，您这房子是一折特价，月租两千元免押金，对吗？”

“对……也不全对。”钟懿顿了顿，解释道：“苏小姐确实每个月只需要付给我两千元现金，不过，剩余的一万八千元房租，需要用其他的方式支付。”

“其他的……方式？”

“来我家里详谈吧。天气蛮冷的，泡点热茶。”

从三楼走到四楼没几步路，钟懿索性走楼梯了。

苏幕遮没有立即跟上，那张冷淡的俏脸，流露出失望与厌恶的情绪。

所谓其他的方式，只能是肉/偿。

想不到，这看似清隽儒雅的少年，内心却与那些油腻大叔一样肮脏龌龊。

见苏幕遮没跟上来，钟懿回头略带疑惑道：“怎么了？”

“我不想租了，抱歉耽误您的时间。”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生硬。

“哦……好吧。”

少年似乎有点失望，却并未强求，也没问为什么，只是沉默着送苏幕遮出门。

保持正常的速度走了几步，苏幕遮忽然迈开步伐，以最快的速度，猛地冲出公寓楼前的花园。

回首望去，并未看见少年追上来的身影。

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路灯的光芒穿过萌发新芽的树杈，在地面上投下女子支离破碎的剪影。

早春的深夜残余冬季的料峭，她抱着自己的手臂，踩着高跟鞋的修长美腿不住地颤抖。

许久。

苏幕遮的呼吸平复。

疲惫如海啸般袭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还是找个快捷酒店吧。”她想。

来到地铁站前，却是顿住脚步。

几个小混混正蹲在地铁站入口附近，瞧见苏幕遮之后，嬉笑着朝她吹口哨。

她认得，这几张面孔，正是前几天在她暂住的酒店附近游荡的家伙！

似乎是小头目的矮壮男人贱兮兮地开口道：

“呦，这不是被公司扫地出门，屈尊住在我们穷鬼街区的女士嘛……怎么，受不了贫民窟的恶臭，还是决定寻个体面的住处咯？”

“不是吧，有钱住这儿，前两天咋还往贫民窟凑呢？”

“诶，这你就不懂了吧……像她这么攒劲的妞儿，但凡愿意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免费住在富哥家里都没问题的。”

听着混混们的阴阳怪气，苏幕遮的心愈发往下沉。

这些人出现在这里，证明她已经被盯上了。

冰熊市的各个群体之间存在尖锐的矛盾。

财阀垄断一切，底层水深火热。

街头混混对为财阀效力的公司职员们普遍抱有强烈的敌意。

而像她这样被公司开除的员工、无依无靠的美貌女性，最容易被混混盯上。

类似的案例，听说过好几个。

苏幕遮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

侵犯、侮辱、折磨，玩烂了送进风俗店接客。

简直是完美的泄欲工具，还能拿来赚钱。

苏幕遮努力不暴露出恐惧的情绪，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在莓果街闹事，胆子可真大啊。”

“我们可不会傻到在这里动手，但你能保证自己一直呆在富人区么？”小头目胸有成竹的样子，“当然是跟着你，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嘿嘿嘿，你懂的。”

“……”

苏幕遮拿出手机，输入报警号码，还没来得及拨，小头目抢先道：“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小姐，你觉得警察会相信一个即将被泛海集团告上法庭的犯罪嫌疑人吗？”

对方竟然掌握了这种程度的情报，这让苏幕遮心下一惊。

再看到小头目那仿佛猎人玩弄猎物的嘲讽笑容，一股无能狂怒的屈辱涌上心头。

苏幕遮转身就走，背后是街头混混们放肆的笑，前方是茫茫黑暗。

该去哪里呢？

她不知道。

蓦然间，苏幕遮瞥见几百米外，那造型独特的小楼，以及装点着华丽灯带的花园。

心中紧绷的某根弦，忽然就断裂了。

走投无路的她，总归是要抵达悲惨的结局。

倒不如，选个体面一点的场景，堕入深渊。

苏幕遮绝美的容颜，突兀地绽开释怀的笑容。

那是面对命运的作弄，放弃挣扎的讯号。

……

不多时。

苏幕遮重新敲开了莓果街43号的大门。

钟懿的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疑惑，迅速恢复那副沉静而略带摆烂的嘴脸。

带苏幕遮上了四楼，进了他住的地方。

比起用来出租的房间，这里的陈设更加富有生活气息。

“有点乱，请见谅。”钟懿在沙发上腾出一个地方，“先坐，我去倒茶。”

热茶刚泡好没多久，现在喝正合适。

倒茶的时候钟懿的手机响了下，打开一看，竟然是苏幕遮在“任意租”APP上点了确认租赁，甚至已经付了第一个月2000元的租金。

奇怪，明明还没谈细节呢。

端着茶回去，钟懿看见苏幕遮正在解自己白衬衫的纽扣，已经解开了三颗，露出一片雪腻的高耸饱满，以及深深的沟壑。

略显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钟懿疑惑地歪头。

“苏小姐？”

“一万八的差价，不是要用其他的方式支付吗？快点，别墨迹。”

钟懿的大脑瞬间过载，沉默了几秒，才意识到产生了什么误会。

轻叹一声，放好茶杯，走到苏幕遮面前，在她诧异的目光下俯身将她的衣扣系好。

“姐姐别闹。”

温柔的声音里带着无奈的味道，他的眼神仍旧清澈，像是纯洁无暇的雪融化汇聚而成的一片湖。

帮她系好纽扣的动作很干净，一点也没有碰到隐私部位，仿佛是用过分的谨慎来表达态度。

一切的一切，都让苏幕遮意识到令人羞耻心爆炸的事实。

钟懿并没有惦记她的身子。

是她单方面的误会。

白皙娇嫩的双颊，顿时羞红得要滴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