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道吗。”艾枚希亚笑了笑，是富有深意的笑。
维娜诺没有回答。
虽说话锋转的太快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但老实说这确实是值得思考很久的一个话题。
每次遇到这种问题，维娜诺都避开不谈。转而以着眼当下敷衍了事。
那说真的，最重要的是什么？或者说到现在成为了魔王，然后终极目的是为了什么？
维娜诺看了看眼前。
斗技场上的参赛选手发出怒吼冲向对手，观众的情绪被同时带动，赞赏、喝彩、怒骂，统统倾泻而出。
维娜诺将视线朝向更远方。
眯缝着眼，眼中的城市化成一条线，与天际相接。
“是我的国家，以及我的人民。”
“这种回答是不及格的哦。”
欸～万能回答不管用啊。
也是，活了两千多年的天帝，恐怕早就已经参透各种本质。那么也肯定能明白，这种听起来相当高尚的话总是假大空的。
答案就是不知道。艾枚希亚说的没有错。
“就一定需要一个答案吗？”
“当然不是。如果你问我，我的回答不会是国家与子民。而是每天都有有趣的事情，最好能让我也参与其中。这样的生活对我而言才是意义所在。”
这跟刚刚的说法完全不一样吧！？
而且不就是找乐子嘛……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不过，像这种直接表明把自身职责放在第二位的家伙还是第一次见，听起来不像是假的。
“那你的子民一定过得很不容易吧。”
“这是什么话！”
“开个玩笑。”
虽然没实际去过，只要留心打听一下就知道，萨利昂的生活水平可谓是众口皆碑。
物质条件十分富足，虽然天帝偶尔任性，会做出奇怪的决定，但却总是张弛有度地进行着。
也有可能是艾拉鲁多做了缓冲处理……
这确实能够成为艾枚希亚骄傲的资本。维娜诺没什么好说的。
“因为对我而言，国家与子民只是我作为皇帝这一身份应该负责的对象，而非我个人最重要的事物本身。”
艾枚希亚补充道。
这就是执政两千多年得到的觉悟吗，还真敢说啊。
以这家伙为榜样学习支配者的姿态的话，会被莉姆露骂吧。虽然感觉上是很值得向往的理想状态。
实际要做到，却不是一般的难。
就维娜诺来说，进化不过只是一个起点，“成为”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成为魔王的道路上，就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找上门来。
比如奇伊，毫不夸张的说，那家伙绝对有在时刻不停地监视着自己。如果维娜诺有暴走的迹象，大概会立刻出手解决吧。
然后就是评议会。虽然没有撞见实际行动，种种情报表明那些豺狼虎豹早就已经对这边虎视眈眈，祭典期间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
目前已经得到有效解决的唯有和圣教会的冲突。虽说那是由于第三方原因才导致的暂时统一战线。
可以说，个个都是需要长期铺垫才能应付的复杂问题。而不是像难解的数学题一样单纯。
就连在这些都得到解决的最后，也不敢说还有什么在那里等着。
公布恶魔王的身份会遭到怎样的反噬还不清楚，魔王内部也存在半数的未知因素。
总之维娜诺始终相信终点不会是Happy End。至少不会轻易是。
与这些问题相比，当前每天都在做的要紧事，不过是铺垫过程中的小打小闹。
那，就能说成为魔王然后昭告天下是最重要的吗？
似乎不能。
每天的日常工作是最重要的？
不太说得过去。
缺乏了前瞻性与现实性的人生目的，都是残缺而不值一提的。
正因为明白这个道理，维娜诺才选择沉默。
“如果说我是为了寻找这个目的而存在的呢？”
“这个回答同样不及格。而且倘若如此的话，你会变得相当危险。”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哦。”
艾枚希亚以卖关子的姿态表示自己没在卖关子。
各种意义上，都是让人难以捉摸的存在。
自己会变得危险什么的，不敢想。这个世界上，或者已知的世界里恐怕都没有哪只恶魔比自己友善且稳定吧。
维娜诺可还没有忘记自己是蓝之恶魔，代表【秩序】的谱系。
利维娅·乌诺拉因为染上蓝的特性而变得温和，恰恰印证了这点。
更具对比性的迪亚波罗，也是很好的可以拿来佐证的例子。
硬要说会让维娜诺彻底暴走的因素，能想到的也只有创造主——粉之王本人的影响了。
那种可能性似乎也微乎其微。
“陛下是认为我不可信吗？”
考虑到艾枚希亚也许在试图评估自己，维娜诺直接指明了问道。
“哎呀，被发现了吗。让我去信任一个恶魔王，那不是让我将性命拱手相送吗。”
艾枚希亚使用人造人的躯体出席宴会，就是考虑到会存在相当的风险。看样子之前的推测没有错了。
只不过那样本身，就失去了对等信任的前提条件吧。
分明理亏的艾枚希亚，表现得却像是受害者般委屈。
“这话确实没错，我不敢保证任何不确定的事情。”
“嗯哼，我能明白。”
维娜诺观察着艾枚希亚的反应。
风精人的生理反馈与人类不同。不过还是可以借助「妄想之王」（赫莱尔）的力量进行思维推演。
但如果那么做，就像刚刚说的失去了能够对等的前提条件。
宛若决定某种重大事件的关键时刻，时间被拉长般。
“那就再换一种问法。如果朕选择停止更进一步的交流，并从此加入西方诸国评议会，共同制定对抗并讨伐魔王的对策……你会怎么做？”
口吻再次发生了变化。这次在眼前的，是高傲的风精人之王、统治魔导王朝两千多年的天帝。
她那双翡翠色的双眼在时间的长线上看到的东西，要比维娜诺远得多。
此时视线落在维娜诺身上，如同遭到重压。
“我的行动取决于莉姆露。”
“朕是问，你，会怎么做。仇恨，掠夺，杀戮，嗜血？做恶魔该做的事？”
“我……”
“你应该知道吧。”艾枚希亚看向赛场上的裁判，“那是在你出现之前，让整个西方都畏惧万分的存在。”
黑之王，名副其实为世界带来黑色的绝望与恐怖。
然而现在却在那里忠实地履行着裁判的职责，还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在艾枚希亚眼里，导致黑之王发生这种转变的，或许不是别的什么，正是维娜诺——未曾有过的蓝之王。
果然吗。
维娜诺最终还是发动了究极能力「妄想之王」（赫莱尔）。
她从艾枚希亚那里感觉到了无法用双眼直接洞察到的微弱恐惧。这份恐惧部分指向迪亚波罗，但更多的……指向了维娜诺。
天帝艾枚希亚·艾尔·琉·萨利昂，正带着恐惧努力窥探恶魔王维娜诺的本性。
但真相恐怕会让她感到无趣。
“我什么都不会做。”维娜诺语气平静如水。
维娜诺什么都不会做。
没有了莉姆露，没有了特恩佩斯特和大家，所有的一切都和她毫无瓜葛。
正因为维娜诺在这里，所有人都在这里，她才会去做她应该去做的事。
但维娜诺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目的，没有大而遥远的终极目标。
甚至就连自己的存在本身，也都是属于创造主米乌菈的。虽然维娜诺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硬要东拼西凑出一个完全出于私心的想法的话，那大概是去追寻某位存在吧。比如说米乌菈。
由于本能中存在对创造主的依赖，就连这个想法也牵强到难以说服维娜诺自己。
像这样的一只行为始终忠于【秩序】的恶魔，会有仇恨、掠夺、杀戮、嗜血的欲望吗？
怎样都说不通吧。
“我是特殊的。不管你能不能明白，将其他人的标准放在我身上这点，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
艾枚希亚听后愣了一会儿。然后噗呵一声笑了出来。
不明白这句很认真的回答有什么好笑的，维娜诺皱起眉头。
对方却打着趣般说着。
“如果你没有欺骗朕，朕倒是对这份‘特殊’很感兴趣。但考虑到你是恶魔，朕也难免会犹豫。”
视线回到赛场，选手分出胜负双双退场。
这时苍华念到了伽比鲁的名字。
“是否值得期待呢～”天帝陛下好似终于提起了些兴趣，嘟囔到。
看起来艾枚希亚已经单方面得出了问题的答案。
那会是怎样的答案维娜诺无法得知。
这番对话究竟会有怎样的结果同样不得而知。
到头来，艾枚希亚打算做什么，也完全找不到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