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经不是端午节当日,但现在的人们都习惯把整个节假日当过节,毕竟只要给他们个气氛,让他们有个外出的理由就行,他们消费得开心,店家们钱赚得也开心,过节就是这样的,两全其美。

看着情侣们手拉着手,在各类消费场所进出,用购买的物质来表达自己对对方的爱意,简单有效,毕竟当下金钱就等同于衡量事物的价值,为某人花越多的钱,就意味着某人在你心中份量越重。这样没什么问题,但那些没有钱的人该靠什么来倾诉爱意。

有些不能量化的东西,被量化了,有些应该用去心去感受的,被扭曲成了肉眼可见的,我们活在谎言之中,心甘情愿,因为这样子活得更轻松。那些情侣中一方将东西赠予一方就能博得对方的欢笑,大街小巷每家每户都是如此,于是我避开眼睛,不再去看。

他们没有做错什么,想要更轻松地达成目是正常的一件事。只是我觉得,应该有更好的做法,即使不用金钱,也有办法向对方表达爱意,只是我并不知道是什么。

但是情侣的话,或许身体接触是个好的选择,靠着相拥与热吻,确认对方的存在,确认对方的爱意,靠着触碰和抚摸,来传达语言和物质所不能传达的,我觉得这是情侣之间很好的一种相处方式。虽然我并没有谈过恋爱就是了。

“还是不开心么?”余天满说,“伊尝。”

“没有,只是在想事情。”

看着周围的男男女女都洋溢着幸福和愉悦的笑容,自己不应该老挂着一副诺有所思的样子,至少现在不是想这些的事情。我调整好思绪,看着挽住自己手臂的余天满。

老实说手臂被人抱着感觉挺不舒服的,她抱得还是我的惯用手,每次想看手机只能用左手,怪不方便的,更何况还提着东西。可是余天满笑得很开心,而且我发现手挽手能让我们步调一致,所以就没提出意见。我想天满肯定是因为我平时走的太快了,她跟不上我的步调,所以才一直挽着我。

“啊,到了到了。”她拽动我的手,让我停下,“就是这家店。”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店门的牌匾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臻心】,下面一行则是宣传语【用我的一颗真心,为您做出至臻的点心】,有股网红店的味。

“上次我们就是来这家吃的,这里的慕斯蛋糕和提拉米苏超好吃的。”

即使不用余天满说我也能感受到这家店的人气,从上楼的楼梯一路排队下来到街边,我探头看去,顾客中女性结伴居多,其余的都是些情侣,毕竟是甜品店。

“不喜欢这家店么?”天满担忧地问道。

我都没吃过这家店怎么会无缘无故不喜欢呢。不知道自己哪个反应给了天满这样的感觉。

“不会,”我说,“只是在看人有多少。”

于是我们就到后头排队了,队伍推进的速度意外地快,可能有的情侣之后还有别的事情,所以直接打包带走没有入座。看了眼手机,大概两分钟我们就从街边到了上楼的楼梯。

余天满排在我前面,站上我身前一层踏步,这让我不再需要低着头看她,天满也似乎也因为能够与我平视而感到开心,笑眯眯地看着我,虽然她平时也一直在笑。

队伍半天没有进展,可能是有人吃完了还占着位置吧,我倒是不在意。因为天满没有再缠着我的惯用手,所以可以自由地拿出手机看下消息,没有什么特殊的。

我放下手机,余天满的侧脸就出现在视野中,她好像从排队开始就一直侧着看着,是富贵人家的某种封建礼教么,排队必须侧着站。不是很明白。

队伍前面的一些阿姨和女学生时不时转头看余天满,然后跟自己的同伴窃窃私语些什么。天满本来就很吸睛,今天这一身高调的打扮就更惹眼了。

像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天满红着脸抬眼看我。

“怎么了嘛~”她用一根手指卷着鬓角的刘海。

“在想你这头发是怎么弄得。”

“啊,这是小梅帮我弄得哟!”她雀跃道,“今天找她聊天的时候,她顺带帮我做了这个发型,像花苞一样,很可爱吧。”

天满去找梅若兰聊过了么。

“平时看她都是随便绑个马尾,原来她还擅长盘发么。”

“是的哟,小梅不仅心灵手巧,头发还很柔顺,因为在当风纪委员所以不能太花哨,可是平时私底下出来玩还编过哪吒那种丸子头哦。”

先绑个双马尾再做成两股编然后绕成团子那种么。

“那还挺可爱的。”

余天满不知为何突然目瞪口呆,不知道她在惊讶什么。她的表情渐渐平复,最后撇过头去,嘟起小嘴。

“伊尝你…原来也会夸别人可爱呀。”她嘀咕道,带着某种酸涩。

我做错了什么吗。难道男生不能用可爱这种形容词么,还是单纯的从我口中说出来太恶心了。不明白,我现在是不是该道歉。

————

终于到了店里头,我和余天满入座,我环顾四周,发现这家店比我想象还要潮。潮流的潮,不是潮湿的潮,甜品店潮湿了还得了,说得是很新潮的那种潮,你懂我意思就好。各种活跃娇嫩的配色,清新时髦的装饰,座位上全是俊男靓女,穿得也是些亮眼且显身材的衣服。

“哇~点些什么好呢。”

余天满看起来没有太过在意刚才的事情,还是那般的活跃快乐。

我也跟着她拿起菜单,准备随便点些便宜的。但这里随便一种蛋糕都要70块以上,我想想,我打工一小时12.5,一天干满八小时正好100块,就是说我一天的劳动成果,跟一块蛋糕相差无几么。我叹了口气,现实总是让人失望。

“伊尝,你想吃什么?”

“来一杯咖啡就好。”

“够么?”

“吃过晚饭来的。”

手里有母亲给的钱,按母亲的说法在女孩面前不要显得太吝啬,但与其讨论吝啬与否的问题,我该不该动用这些钱我都没想明白。

“抱歉啊,伊尝,”余天满说道,“你不习惯这种地方吧。”

“没事,都一样。”

甜品对于我来说吃不吃都一样,今天主要还是陪余天满。

因为是扫码点餐,所以没有服务员拿着单子和笔问这问那。该说不愧是网红店么,从刚才开始就能看到各处手机摄像头的闪光灯,衣着靓丽动人,摆着可爱迷人的姿势,跟精致甜点合照。

“要喝那种咖啡?”拿着手机点单的天满说道。

“都行。”

“要冷的要热的?”

“热的。”我冰的喝多了会胃痛。

放下手机,余天满给了我一个甜蜜的微笑,不知这是告知我她点好了,还是说她给我安排了什么惊喜。可能两者都不是吧,环顾四周,每个人脸上都洋溢愉悦的微笑,所以在这个空间下,露出笑容才是正确的。

可我忘了该怎么笑了。一方说些自己的趣闻、糗事、没品的笑话,另一方就哈哈大笑,拍手叫好。我做不到这样。我体会不到乐趣,听不出笑点。我的表情肌已经退化了,它们因为太久没工作,所以忘记自己是干什么的了。

我是否有些格格不入了。

“伊尝你今天穿得不太一样呢,”天满说,“平时都是穿黑色的单件。”

“是么,这套是我姐姐选的。”

她口中说得什么极简盐系穿搭,我自己看着只是穿着没有花纹的短袖和外套,配一件宽松的裤子。

“很帅哦。”她夸赞道。

“谢谢。”

对话到此为止。我没法像其他人一样用一个话题抛出另一个话题,所以每次聊天很快就会结束,随后是沉默。只是余天满沉默的同时,笑吟吟地看着我,让我有些…坐立不安。

“你姐姐,是知道你今天要出来么。”

“嗯。”我说,“不小心被她知道了,然后就瞎起劲,说要给我打扮。”

“你们关系真好呢。”她歪着头问我,“我要不要去你家跟她打个招呼?”

带朋友回家么,我是没什么问题,毕竟前天黄州渝刚来家里过夜。只是姐姐和母亲那边,仍对我和余天满的关系有所误解,现在带过去的话,肯定会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让她困惑吧。所以…

“还不到时候。”我这样说。至少等我给她们说明白了,再带她去做客。

“诶?那个…”她瞪大了眼睛,随后连续眨了好几下眼睛,手和脚不知道如何摆放,只好红着脸低下头,用手指盘蜷鬓角的刘海。“是,是啊…现在见家里人还太早了,那个,那个…”

她怯怯地抬眼看我,“伊尝你觉得什么时候才合适?”

“等有机会吧。”现在给她们说只会以为我在遮羞。

“好,”她满面红光,眉花眼笑,“我等你。”

气氛稍微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感觉余天满好像变得更漂亮了,周围投来的视线变得更频繁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就连柜台的服务员们,也嬉皮笑脸地看着我们。还是说这只是我的心理作用么。

“您的咖啡。”

服务员端来时朝我眨了下眼,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咖啡的醇香扑鼻而来,我吹了下眼前的热气,然后用嘴唇试了试温度,小饮一口。很苦,但我的味蕾不排斥苦味。

余天满用右手捏着咖啡的杯耳,左手轻轻托着咖啡碟,慢慢地移向嘴边轻啜。优雅且有教养,跟我这种把什么都当水的喝法截然不同。

随后她点的甜点也端了上来,是那种装饰得很可爱的柠檬挞。

她把手机递给我,“帮我拍下来,”天满说道。我不知道天满用的是什么品牌的手机,但反正拍摄系统只需要按下快门就行了。我将摄像头对准余天满,她用刀叉切下一块柠檬挞,她张开嘴巴,叉子和上面的悬停在嘴前。等到我按下快门,将这一幕拍摄下来后,她才将甜品含入口中,幸福地咀嚼着。

母亲和姐姐也经常这样,买一堆食物然后拍自己吃饭的生活照,用以发朋友圈,一拍完就让我负责把这些吃掉,因为她们吃不下或者不爱吃,有时候让我来拍还会嫌弃我拍的太难看。

拍完后,我将手机交还给她,她翻阅了几张傻傻地笑着,看起来没有意见。我欣赏她品尝甜点的模样,柠檬挞的酸甜让她止不住笑意。

“我吃不下了,伊尝。”

没想到和朋友出来玩也避免不了吃剩饭的职责。我自觉地放下手机,将手伸向刀叉。

“来,啊~~”

我抬起头,看见余天满拿着叉子指着我,仔细看叉子上面还有一块煎饼,这是在干嘛。

“把嘴张开,伊尝。”

她这是要喂我么…

“别让我一直这么举着啦,那个…周围人都在看,怪害羞的。”

害羞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周围的视线确实刺人,但我感觉顺着天满这样做下去更羞人。我不明白天满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但她既然想的话,也没有理由不配合她。

于是我身体向桌子前倾,张开嘴巴。

“味道怎么样?”

“好吃。”我用舌头舔去嘴角的奶油,看了看周围,感觉柜台的服务员们笑得更明目张胆了。

“那再来一口,”她红着脸又切了块,“啊~”

我咀嚼着,吃着她递来的一口又一口。是因为氛围的原因么,不小心顺应节日和环境的气氛,这样过于甜蜜的举动在眼下又显得稀疏平常。

“好了,现在轮到你来喂我了。”

她的嘴角高高翘起,眼里有一箩筐的期待。我犹豫了一下,但没多久,我想重新拿个叉子,但她执意要用原本的那个来喂。

“啊~嗯。”天满自己吃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这到底是哪里的文化。

“伊尝,别忘了拍照。”

拍什么。我迟了一会儿才理解,她的意思是让我拍下我喂她的照片,我再次接过天满的手机。她见我准备好后微微张开嘴巴,发出那样的声音,等着我拍下喂食的瞬间。

“再拍个视频吧。”天满说道。

我开启录制,没控制好分寸切下一块过大的柠檬挞,这比她嘴巴还大,但她朝我点了点头,我就那样强行塞进嘴里,让她嘴巴鼓鼓的,奶油还被挤出到嘴角。有点不太雅观…

“拍得怎么样拍得怎么样?”吃完后她擦了擦嘴角,兴致冲冲地接过手机欣赏起来。

“我拍摄水平不是很好,”我说,“手还露出来了,可能不方便你发朋友圈,要重拍么。”

“嗯?我不发朋友圈啊,”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我手机的提示音随之响起。余天满发来了我刚刚拍摄的视频。

“全都是给伊尝你的哟。”

“…这样么。”

我现在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就好像小时候玩游戏发现一个隐藏剧情,上网搜索后知道其他人都还没发现。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天满两只手捧着脸,笑吟吟地看着我,说不出来的甜蜜感。我低头看着她发来的视频,她在这段时间又用叉子喂了我几口。

“上一次我和小桃小梅来就是这样互相喂的,”她说,“就当是闲聊社的传统吧。”

这样么。

“你看,这是我们当时的照片。”

照片中,梅若兰夹着羽毛球那么大的泡芙,往桃乐丝的樱桃小嘴里塞。负责拍照的余天满在照片右下方,露出半个头,手指比着v,幸灾乐祸,能看到她脸颊也沾满了奶油。我用双指放大照片,照片中梅若兰穿得是挂脖式的黑色连衣裙,乌黑的长发全被梳到一侧,配上艳丽的眼影,看起来相当成熟。桃乐丝则是老样子,红色卷发比人还宽,穿着轻便简洁的常服,却松松垮垮地,显得更加小巧玲珑。看到她俩与平时不同的造型,有些新鲜。

在我专注于观察照片时,我的下巴突然被撩起,我的视线被强制移动到撑在桌子上的女生。

“你现在可是在跟我约会哦。”

余天满一脸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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