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半小时后,【无上至尊】就寝的房间内。
“救世主”艾钦正摆出一副拷问官的架势,满脸严肃地审问着面前深夜欲行不轨之事被逮个正着的年幼女王,后者自知犯了错,此刻正低头愧疚,态度拘谨。
而在讨论她的罪刑衡量(迫真)之前,先来谈谈过去半小时所发生的额外插曲。
————最主要的一件事,自然是魔女lady的“畏罪潜逃”。
被两发魔法同时命中的“救世主”殿下命悬一线,所幸被及时施加了治愈魔法才得以捡回一条命......短暂地愣神后,萨瑟比认定此乃天赐良机,果断出手。
可天不遂人愿,在门外守了半天、被夜晚的“保留地”冻得鼻涕直流的喀斯特终于听到屋内的动静,一时好奇敲门而入,就此成为意料之外的奇兵。
眼见局势瞬间变成二对一,萨瑟比自知可以轻视年纪幼小的莉莎,却不得不提防一手“大智若愚”的“帝国”贵族,短暂思量之后,第N遍丢下一句“我还会再回来的”便跳窗而出,趁着夜色离开“保留地”,提前分道扬镳。
至于隔日清晨“酋长”石东·雨水前来告知仓库地窖内丢失了些存粮和肉干,以及好几袋清水与羊奶,对此艾钦也只能深表歉意......总之,“森之魔女”物理层面的夜袭暂告一段落,有了那么多食物,也暂时不用担忧其安危。
驱赶走了满头雾水的喀斯特后,艾钦刻意留下年幼的女王,决定和她畅谈一番。
虽然大致知晓对方的所作所为,可当事人更关心动机层面的理由。
也清楚这涉及到女生的羞耻感,所以穿越者又特意保持语气的平缓,寄希望于不会惹得对方情绪失控。
而果不其然,莉莎全程表现得扭捏,因羞愧而完全说不上话来。
于是艾钦决定主动出击,他引导性质地询问道:“......这是妳自己的主意,还是被别人怂恿了?”
闻言,女孩又纠葛了半天。
艾钦倒也不急,盘腿坐在床前耐心等待她的答复。
不知过了多久,莉莎才吞吐着开口回答第一句话:“我......我始终觉得,救世主殿下,您是个好人。”
“哈,哈啊......?”
什么鬼,明明是盘问环节,结果突然被发了一张好人卡?
“救世主”殿下正满头雾水着,年幼女王继续阐述了下去。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确实发现您和其他【无上至尊】大不一样......您曾讲过,我们只能够自救,没有谁会来关心不在乎之物的死活,即便祈求【无上至尊】出手,我们也支付不起沉重的代价......所以,我就想着,为了一族的未来,至少得让您改变心目中的看法,必须得让我们的份量变得更重一些......”
欲言又止之际,莉莎略显胆怯地瞥了眼咫尺之处的穿越者。
“况,况且......新一任的女王,也需要一名伴侣......”
“......额。”
听到这里,艾钦大致理解了女孩的动机,也彻底无话可说。
当然了,他还敢笃定,后面这段话,主要偏向于其余幸存精灵们的意志。
“给你添麻烦了,救世主殿下......”
连声道歉后,莉莎低下头不再言语。
凝视着对方略微神似姐姐盖拉德丽尔的侧脸,艾钦挠挠脑袋,一时陷入沉思。
阵阵叹息后,他重新开口道:
“妳还小,哪怕成为了女王,肩负族群的未来,这些事情对妳而言也为时尚早,明明还处在天真烂漫的年纪,就不要整得如此老成......我特意把你们带来此处,委托给一位老朋友照顾,足以证明我姑且还算牵挂在心头,所以不要再患得患失,或者产生用身体交换就能拴住一位【无上至尊】心神的无聊念头。”
停顿片刻,艾钦又补充道:“而且,做任何事都要贯彻自己的意志,千万别被同胞们左右了情绪,哪怕他们或许真心为了一族未来着想,可毕竟妳才是唯一的女王。”
原本打算灌了这段鸡汤就收拾收拾就寝,相当搞人心态的,“救世主”殿下这会儿终于产生了点睡意,而距离天亮也不剩下几个钟头。
然而,莉莎下一秒道出的内容,却让一切变得微妙起来。
“那、那个,如果说,这是......我自己的心声呢?”
“......啥啊?”
“同胞们,谁也没有建议我这样那样去做,是我内心的一股声音引导着我作出今晚的荒唐之举。”吞咽了下唾沫,莉莎小心翼翼道,“我听见一股声音在对我说,想要尽快且高效的振兴精灵一族,靠普通手段是不奏效的,哪怕在‘保留地’努力开拓上整整一个世纪,即便将这片荒芜的草原奇迹般改造成广袤的大森林,精灵的人口也难以得到恢复......所以,必须采用稍微极端点的做法......”
比如说,得到一个【无上至尊】的孩子。
说到最后,满脸羞涩的女孩声若蚊蝇,低着头不敢直视艾钦。
“......”
然而,后者不仅没有继续流露出傻眼且无奈的神情,反而在听到第一段内容的瞬间便面色剧变,仿佛莉莎此前阐述的是相当不妙的内容。
“莉莎酱,妳的意思是,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引导妳那样去做?”
下意识直挺起身,他继续追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道声音还跟妳讲了些什么?”
“欸......?”
“换个问法,妳为什么觉得,那道声音是妳自己的心声?”
“唔姆,因为......可能是因为,我也是这样想的......”女孩缩了缩脖子,“大森林覆灭之后,我彻底领悟了我们究竟是多么弱小,倘若想要在这世上苟活下去,最好的手段是得到【无上至尊】的庇护,而救世主殿下,您则是最佳人选。”
吞吐片刻,莉莎继续阐述道:“虽然您满口不在乎、不想负责任,可唯一出手相助的依旧是您,于是我就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您在分道扬镳之后还挂念着我们。”
至少,也要在心目中留下一定地位。
说白了,就是追求更具象化的安全感,而不是一句空洞的口头承诺。
至于究竟是何时开始,莉莎表示自己隐约记得,是从踏入荒漠之后没多久,想来是大森林的灾难给自己留下相当惨烈的心理阴影。
“于是,就想着献身给我?好家伙,感情妳和妳姐姐完全就是一副德行哦!”
“————不是的。”
话音刚落,只见女孩一脸复杂地摇头。
随后露出更加羞恼的神情,解释时声音也愈渐轻微:“......是孩子。”
“哈、哈啊......?”
“我希望,能够让您留下血脉,这样就能形成最强有力的牵绊!”事到如今,莉莎也干脆抛开一切羞涩,硬着头皮道出真心话,“至少,那道心声是这样建议的......”
“!?”
听闻到这里,艾钦顿时昏了神志。
饶是再心胸宽广(确信),也招架不住这样的发展,险些误认为这是什么恶搞节目现场。
所幸,“心声”两个字时刻提醒着他这绝非是一件荒唐事,因此“救世主”殿下很快便恢复正常理智,于一声无奈叹息过后伸手分别拍住女孩的左右两肩。
下一刻,艾钦语重心长道:“莉莎酱,事到如今,想必我不用赘言,妳也应该明白今晚的事情有多么荒唐......我会忘掉的,妳也忘了这件事吧。”
“好,好的......”
“哦,还有就是,如果脑海里再冒出来那道谜之声音,不论它诱导妳去做任何事情,都千万不要理会......那根本就不是妳自己的心声。”
“欸?那么究竟是什么?”
“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妳最好一辈子也别知道......总之,妳究竟是相信我,还是相信看不见摸不着的‘心声’?”
“相信......救世主殿下,你......?”
“为什么末尾要加上疑问语气助词......算了,反正我言尽于此,有些时候,往往就是因为操之过急反而才会让事情愈来愈糟糕,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听过没?”
反复拍击大腿,穿越者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知第几遍叹气后,他瞥了眼窗外的夜色,正式下达了逐客令,这场深夜的风波就此收尾。
“明天......明天我们就要出发前往别的地方,到时候再正式告别,而在此之前,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艾钦说,“记得穿好衣服,别着凉了,以及......”
“————不要轻信脑海里的‘心声’。”
瞧见年幼的女王都学会抢答了,“救世主”殿下微微一怔,但并未如预想中流露出欣慰的神情,由于隐瞒了关键真相,他并不相信莉莎能够真正重视起来。
只能说,希望只是自己多虑了吧。
“那就,晚安,莉莎。”
“晚安,救世主殿下。”
闹了荒唐之举的年幼女王礼貌问候完毕,接着缓步离开。
可即将推门而出之际,却又停下脚步重新回头,再回头时,女孩满脸的欲言又止。
“那,那个,请问,如果我年纪......算了,什么都没有。”
纠葛到最后,脸色涨红的莉莎用力摇摇头,只丢下一句“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吧”。
“晚安,艾钦大哥哥。”
“嗯,晚安,肩负使命的女王殿下。”
在彼此的互相道别中,这一夜的骚乱正式宣告结束。
而新一日的黎明与太阳,则是在四个小时后降临。
————分别的时刻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