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清秋看着浑身是伤的少女，神色平静地询问道。

少女的脸上虽然沾满了鲜血以及灰尘，但依然无法掩饰其姣好的面容。

同时，少女身上流露出的恐惧、无助和不安的神情又是如此地惹人，令人忍不住产生保护欲。

符清秋能明显地感受到身体内那股躁动与悲悯的情绪。

那样没由来的情感，源自山鬼。

附在他身上的山鬼似乎能窥见一些他看不到的东西，符清秋能够感受到体内的山鬼有些心痛眼前浑身是伤的少女。

另外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山鬼好像从一开始就对于陌无伤没有好感。

似乎陌无伤的身上有什么东西让祂感觉到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是因为对方是魔修吗？

注意到符清秋投来的视线，少女意识到，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不，我不会回去的。”

她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惧，随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抬起手擦去了嘴角溢出的鲜血，泪水混杂着鲜血与尘土滴洛在土地上，随后一瘸一拐从符清秋的身边走过，朝着陌无伤走去，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开口道：

“你在说谎，我身上的伤绝大部分都是拜他们所赐。”

陌无伤看着朝他走来的少女，神情有些迷茫和不解，明明在几分钟前，对方还弱小得如同他手中的玩物。

事实上有好几次少女的脱逃都是他的授意，之前的几次追捕，他也一直在像戏弄小猫一样戏弄着对方。

有机会戏弄王族的机会并不多，而像之前如猫捉老鼠那般，捉了放跑，然后再捉，看着对方因自己的出现而陷入恐惧和绝望的神情，是如此地令人心情愉悦。

尤其是对方与那位魔尊陛下的长相有着八分的相似。

那大概是此生仅此一见的画面。

亦是最令他迷醉的画面，少女身上所流出的鲜血更是宛如琼浆玉液般美味，回味无穷。

但不知为何，这一次的陌无伤看着眼前熟悉的少女，这个因他而数次逃亡，留下满身伤口的少女，心中竟没由来地产生一丝心虚与恐惧。

他想要朝后退去，却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被绑起来了。

一直到少女走到他的面前，陌无伤终于注意到了，对方也有着一双红色的眼睛。

而那双血色的眸子里所蕴含着的，是一种复杂到无人能看清的情感。

愤怒、不甘、委屈、痛苦、哀伤，以及……

仇恨。

“母亲被囚禁，爸爸被杀死了，凝儿姐也死了，朋友和仆人全都被一群身穿黑袍的家伙杀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如果不是姐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让我逃离了那里的话，我也一定会死的，又谈何回去呢？”

少女呢喃低语着，看着眼前那张本该让她感到憎恶和恐惧的脸时，她此刻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杀死他。

然后……

“哧——”

在陌无伤愕然的神情中，少女拔出了腰间的剑，一剑刺入了他的心脏，贯穿了他的胸膛。

剧烈的疼痛让陌无伤在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而我知道，你，便是在最后害死我姐姐的凶手。”

少女平静地述说着，随后抬起另一只手，用双手握住了剑柄，然后按顺时针方向轻轻地一绞。

陌无伤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谓的心如刀绞。

此时的陌无伤只感觉喉头一甜，旋即口腔内便被血腥味所覆盖。

“咔嗒——”

那些原本被封印在心脏处的魔气在此刻却宛如潮水涌动般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随后挤爆了陌无伤的心脏，周围的血肉筋脉模糊成一团，胸腔内的骨骼碎裂。

陌无伤终于忍不住吐出了第一口鲜血，这让他的身体战栗。

在陌无伤的双眼即将陷入黑暗，意识滑入混沌的最后一刻。

他只能看到少女那双冰冷的血色双眸，仿佛在凝视着深渊。

恐惧，无边的恐惧蔓延至他的全身！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是如此地冰凉，仿佛站他身前的不是那个弱小的少女，而是那位与少女的面容极为相似的存在——

魔尊陛下。

他的口中吐露出了生命中最后的四个字，随后闭上了眼睛，重重地低下了头，再也没有醒来。

看到闭上眼睛，再无丝毫生气的陌无伤，少女仿佛用完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身体摇晃得厉害，几乎要跌倒了一般。

即便如此，却依然无法抑制住少女微微扬起的嘴角，那是血债血偿、大仇得报的感觉。

然而现在所做的一切，与她身上所承载的那份仇恨的重量而言，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她现在所具备的力量，甚至都不足以让她现在将眼前的人千刀万剐，将此前经历的种种委屈宣泄出来。

因为她知道，自己今后还有没有能报仇雪恨的机会，全靠现在站在她身后那所谓的——

山神大人。

于是，少女拔出了陌无伤胸口的那柄剑，抽出剑的那一刻，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腿脚一软，朝着身后倒去。

少女闭上了眼睛，然后，她那娇小的身躯首先感受到的触感并非想象中的冰冷坚硬，而是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

看来，她赌对了。

而现在，在这偏远之地，已经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了。

心中紧绷着的最后一根弦断裂，无边的困倦涌上心头。

这一次，少女并没有压抑着头脑中的困意。

随后，安然的陷入了沉睡。

——

陌无伤死后，山鬼操控着一根根藤蔓从土壤中钻出，随后将那个被钉在树上的陌无伤的尸体整个吞没，最后拖入地面，包括血迹在内，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符清秋则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虽然少女的出手有些出乎了符清秋的意料，不过那时站在少女身后的符清秋并没有出声，也没有加以制止。

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就像是一个旁观者。

因为他和身体内的山鬼都能够感受到少女心中想要复仇的情绪。

虽然不知道少女此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如果少女所言非虚，那她此刻的行为，不过是为自己那死去的姐姐复仇罢了。

而山鬼已经透过清风告诉他，少女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符清秋自然没必要加以阻止，毕竟那家伙是个魔修。

直到一切结束，少女拔出那柄剑，却因体力不支，身体失衡，向后倒下时，符清秋才出手接住了即将倒在地上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