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路西法半天没想明白，政治联姻这东西，要什么感情啊...
“你和她不算是政治联姻么？”
“算，但是我是真的喜欢她。”
真喜欢她？真喜欢她就和她结婚啊？感情可以慢慢培养，觉得她不喜欢他就跑了这算是个什么事啊？
“所以你发觉她对你没感情，额，就跑了？”
路西法搞不明白了，实在是不懂凯恩在想什么，犹犹豫豫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是。”，凯恩也不掩藏，猛喝一口酒。
“你...喜欢她直接和她结婚不就行了，结婚后她就是你的了，而且你也不会被流放，更不会被拔除光辉...”
在路西法看来，凯恩作为光辉勇者，居然会因为这件小事就闹脾气一样把婚约退了，实在是太过小家子气了点。
他有权有势，关键是有一只体制和纪律优秀的私军，同时作为教廷和皇室的润滑剂、交流桥梁，双方都很认可他的情况下...
“你也觉得我像闹小孩脾气？”
“嗯哼，你这确实有些像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恋爱脑？”
“可能吧？但是我退婚是真心的，不是为了让她回心转意什么的。”，凯恩想着，突然笑起来。
“路西法，你不觉得我这个勇者当得很没有意义么。”
“怎么会没有意义，你给两边都带来了和平。”，路西法斜睨他，喝掉最后一点红酒，凯恩接下来说的话却有些微微让她的酒醒了。
“你看贫民窟的流民，人类那边也有，而且更多，他们每天浑浑噩噩地活着，又被教会洗脑，说人是为了赎罪而活于世上，最终会前往极乐世界。”
“他们被忽悠去买赎罪劵，说这样就能让天帝赦免他们，或者被拉进教廷军，到前线去当填线炮灰。”
“神圣王国不神圣，它让人变成被人奴役的畜生。教会也不神圣，它让人忘了宗教本为指引人性的光辉而存在。”
“所以...你。”，路西法突然想起凯恩的军队，那只充满活力，有着强大战斗意志的军队和教廷军、王国军都完全不同。
虽然没有正式番号，但是魔王军私下都叫它光辉军。
即使被打散，也会自己聚合在一起反击，可以一夜之间靠脚跑过魔族的地龙机动部队，跨过山河突袭他们的后背。
路西法还没坐上四大将的位置时就和光辉军交过手了，被击溃俘虏，但是他们和王国军那帮兵痞不同，给钱遣散了普通士兵之后只留贵族去交换人质。
“我留在神圣王国，只为了三件事，一件事是带着人类打赢战争、第二件事是救下这些可怜人、最后才是和艾尔莎在一起。”
艾尔莎是公主的名字，那个如冰山一样的女子，让凯恩夜思梦想，但是最后却失望离开。
“我打赢了战争，但是却只是让那些可怜人陷入了更大的奴役圈中，我无法拯救他们。”，凯恩眼中的无奈、孤独、苦涩交杂着，化作了一滩浓稠的黑暗，让他眼神阴翳无比。
“路西法，我曾以为我是光辉勇者，我就可以改造这个国家。但是后来我发现，延续数千年的社会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
平民被教会蒙骗，为了虚无缥缈的赎罪挥霍了一生，有的还为那个腐朽的国家献出了生命。
他看得透彻，所以才会绝望。
这里仿佛是前世的黑暗中世纪，只是多了魔法和魔族。
这是历史趋势，而他只是一个渺小的人，在社会这个混沌系统里，任何变量都是微乎其微的。
路西法知道凯恩想要改造社会，但是社会岂是如此容易转变的，靠他单打独斗又怎么能取得结果...
社会的改革从来都是自上而下的。
“你大约是失望了吧...对那个国家，你发觉你的无力，所以你放弃了一切，只想着陪在艾尔莎身边？”
凯恩默不作声。
“你发现艾尔莎对你没有感情，和你结婚只是为了政治联姻...”
路西法的心情微微有些沉重，勇者所经历之事之沉重，让她感觉有些难以喘息。
若不是为了救民于水火，光辉岂愿与污秽同道？
他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努力传递火焰，最后还是被无尽的池沼所淹没。
凯恩的经历远不止这些。
他有两个前世。
第一世，他是土上土长的夏国人，见过世间繁华，觉得盛世就该这般。
第二世，他是光辉勇者，见过民间疾苦，觉得应救民于水火。
反骨于身，他打的就是改革的主意，自然被教廷和王国打压，公主为了保他性命，废了两人的婚姻，亲自下令拔除他的光辉流放至边疆。
此后流浪半生，落入了水火中。
公主靠着手段掌权，把教廷压得喘不过气来某日，她视察边疆，遇到了苍老的凯恩。
昔日鲜衣怒马少年郎，早已化作两鬓斑白卖炭翁。
满脸煤灰的老勇者再也不敢和光鲜亮丽的公主相认了。
光辉的拔除让他寿命大减，30已就如耄耋之年的老人，冰山美人艾尔莎十年间却容颜如旧，时间都仿佛禁止。
凯恩曾经没事就爱朝艾尔莎求婚，再见却不再提起任何一句话，只是装傻自己不曾认识眼前女子。
艾尔莎把他带回了宫殿，她也不曾提过复婚什么的，还是冰山一座。两人好似萍水相逢，也许是公主大人心善，可怜可怜了他。
到凯恩寿命已尽，凯恩也未曾听她提起过的曾经种种过往。
再来一世，却好巧不巧重生在了和她婚礼的前夜。
撕毁婚姻的时候，她脸上也没有半分表情，光辉勇者始终没有走入过她的内心。
在神圣王国待着的最后理由都没了，何必呢。
勇者光辉？去他妈的吧。
爷不稀罕。
在那恐怖的交界地，孤魂野鬼却没有找上他，教会的士兵躲得远远的，凯恩只笑那教会的人是心虚。
你把人送下地狱，自然不敢直视他们的灵魂。
凯恩没有把这些告诉路西法，说了她也不会相信的。
相信什么？相信勇者有个前世去卖炭过日子么？
路西法突然把手搭到勇者头上，像是凯恩摸小孩那样摩挲着他的脑袋。
低声，轻柔道：“你已经悄然改变了世界了。”
她想到下午那些平民，高呼着光辉勇者，聚集起来，赶跑了叛军，拥着他，把他送过人海，最后把他送到她面前的样子。
你是否听到了愤怒的民众在高喝？
是否听到了他们在渴望光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