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风镇北边有一座名叫从前的山,山上有一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
冬末的晚上没那么冷,日渐回暖的架势。
陈暮去到寺门前,没有看到人。
绕着寺庙转了一圈,林野的掩映间,只闻啼啭却不见鸟影,杂乱的盖过了潺潺奔流的溪水。
岸边的云清漪身姿高挑,腰姿纤柔,她侧目的眉间点染着淡漠。
眼眸清澈深邃,隐藏着无尽沉思。
冰雪的容颜上没有一丝多余情感,仿佛纷扰的尘世与其无关。
她置身水边,带着一种孤独与超然,宛一朵寒梅独自绽放在严冬,不为喧嚣所动,不为俗事所扰。
静静地审视着周遭里的古木,似乎在寻找能让她为之触动的痕迹。
云清漪着一袭细腻银丝织成的纤衣,外笼的一层轻纱遮盖着袖口银花,交错间平添着朦胧与迷离。
衣带随风轻拂,发出微微的沙沙声响,如同柳枝摇曳在西风中,不似迟暮,为一种生人勿进的严肃。
她察觉到有人来了,这股漠然肉眼可见的淡了下去,懒得掩藏什么了。
“你在看什么。”陈暮问道。
“看自然,看世俗,看平淡,看我以前拥有过的平凡,而今也没比以前轻松多少。”
陈暮听不懂。
云清漪端详着一片落在手背上的雪花,让它消失它便消失,让它停留它便哪里都去不了。
二者都做得到。
有什么意思呢。
云清漪看向陈暮,并朝他走近,“从前我的心就很乱,在你和冰云宗之间选了后者,原因是代价最小。”
与其藕断丝连,不如一封休书一刀两断,对谁都好。
陈暮轻松的玩笑说道:“是啊,我一个凡人,传出去会给你丢脸。”
“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云清漪从容道,“我只想说一句心里话,我愿意寻一个伴侣厮守终身,但要先把我拥有的一切还给冰云宗。”
云清漪自幼长在冰云宗,见证了冰云宗的强大,直至跻身仙盟之列。
冰云宗教会云清漪修炼之法,给予她成就强者之必须,给她开了数不尽的特权。
多年前云清漪试图突破更高的境界,失败后沦为废人,自此失意,遂自私的准备弥补此生遗憾,寻一个夫君在平凡中度过余生。
世事无常,终有一日恢复了修为,在艰难的抉择中选了绝决离去。
后来才明白,突破没有失败,修为的消失只是假象而已,经奇物作引方恢复如初。
陈暮收敛了笑意,好像懂了,好像又不懂。
此间唯二人,有鸟雀的吵杂喧嚣,无论如何不会冷清,等彻底想明白了再开口亦无妨。
“还的完么。”陈暮半天憋出了一句话。
“还不完。”
因为还不完,所以一走了之。
“这跟你没关系,你不用体谅我。”云清漪说道。
“什么意思?”
云清漪上前贴住了陈暮,早已经忘却了技巧,生涩的探索着亲吻的感觉,慢慢变得熟练。
时隔太久了,忘记该不该发出声音。
忘我了,索性不在意。
……
夜更深了。
云清漪在水边洗着被弄脏的手,衣服却自始自终都未凌乱,唯一的不同是手感比从前更大了。
“我不是很懂你做这些的原因。”陈暮站在她身后不远。
“如果可以,我现在或许仍在静初镇,而我回来了,就回不去了。”
“你想说你的离开是情非得已。”
“事已至此,我不会为自己做任何辩解,你有资格继续仇恨和咒骂我,我则继续以冰云宗为先。”
简言之,陈暮没错,云清漪有错。
前者的所有报复都理所应当:
后者照单全收毫无怨言,但冰云宗更重要。
理解了其中深意,一股无名怒火在陈暮心里烧着,恨与不恨暂且搁置,她的说法就有问题。
不知道的还以为陈暮可以尽情无理取闹;
她实际说的是甘愿承受过错带来的后果。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前夫和前妻。”云清漪开口道,“现在是,今后也是,不过你若有任何需求都可以找我,算作我对你的弥补。”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嗯。”
“明白了。”
陈暮走的干脆。
披戴星斗,消失在夜幕之下。
回到竹影门,镇静了许多,唯独躺在床上睡不着,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陈暮承认云清漪是出于好心,然而她的做法不妥当。
哪怕开门见山的说两个人有各自的路要走,就此一别两宽,陈暮干净利落绝不纠缠。
以后说不定还能当朋友。
她偏不。
弥补算什么,自己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不给赔偿就整日耿耿于怀?
陈暮如是想着,越想越气,窝了一肚子火,身为男人感觉受到了侮辱,欺人太甚。
后悔没在林子里把她按树上超一千遍,让她尝尝历经两次洗礼的厉害之处,看她还敢自以为是。
“……”
陈暮猛的坐起来,最终止住了骂人的口才。
识海之内,递进了重建的声音。
“想报复她么,乖徒儿,为师有一剂良方,云清漪服下也会神志不清,任由你摆弄。”
“你能读我的心思?”
“可以,但没必要。我观察到你跟她似乎不对付,今天她叫你出去,你又气冲冲的回来,定然是因为她了。”
这位师父没有说谎的必要,
陈暮深信不疑。
“我跟她……有过一段情缘。”
“云清漪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你又来到竹影门,中间隔了几年,我猜该是她离你而去。”
陈暮顿感匪夷所思,祂观察的太仔细。
既然猜到了,索性将无法消除的苦闷告与祂,说不定还是陈暮多想了呢。
祂的声音来无影去无踪,祂的意念可笼罩竹影门。
闲时则隐匿气息修身养性,不理外界人事。
陈暮对她的了解仅此而已了,来历不知,姓名不知,虽然拜师,依然要先达到祂要求的高功境界。
祂说:“公私分明,以公为主,这样的人很少,但并不妨碍你报复她,为师还有一剂良方,让她言听计从。”
陈暮顿时泄了气,直言暂时算了。
不忿归不忿,下药的事情干不来,这是做人的底线。
“想用了就告诉我。我可能沉睡,你下来找我就行。”
“知道了。”
“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