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虚灵用“外星文字”写出来的这句话,很可能跟大碗山有关。

谭非又想起了那个似山似渊似崖的图画。

画出来,跟那类似大碗山鸟瞰图的符号做了对比,却又相去甚远。

谭非瞅着其余符号,说道:“之前大碗山里就已经很冷了,现在的话……说可以滴水成冰,应该一点儿也不夸张吧。”

“你想进去探一探?”夏末问。

“有这个想法,但又不想变成冰雕。”谭非唏嘘道:“更不想送死。”稍作停顿,又继续说道:“那金蟒能隐身,实力很强。不过,若是有你帮忙的话……”说到此,谭非又想起了“吴誓”的话。

自己是打算蹚浑水了吗?

去招惹那金蟒,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或者,等到了晚上,“梦”中遇到那虚灵,再跟她确认一下符号的意义?

想到那个虚灵,谭非不免又想到了那虚灵柔软细腻的小手。抬眼看到夏末的手,谭非不自觉的将之做了对比。

那虚灵的手,似乎更加柔软一些……

“太冷了,我也扛不住。”夏末说道:“天堂星上有太多扑朔迷离的东西了,我们或许应该敬而远之。那个……”夏末犹豫着要不要把廖司令说过的话告诉谭非,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廖司令是个狠人儿,真没必要得罪她。于是,夏末又改口道:“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君子不立于危墙。”

谭非沉默片刻,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这浑水,不蹚也罢。”

“什么浑水?”

“这天堂星上的许多秘密,就好比浑水。”谭非回想着种种离奇的、古怪的、凶险的事情,唏嘘道:“等合同到期了,就走。这破地方,真是要命。”说罢,注意到夏末担忧的神色,谭非一怔,想到了夏天的合同比自己签的晚。“当然了,我会和夏天一起离开的。”

夏末松一口气,道:“谢谢。”

谭非收拾了一下心情,拄着拐杖站起来。“没什么比赚钱更切实际的事情了。”

夏末笑着说道:“是啊,将来你回到地球上,要买房,要娶媳妇,没钱怎么成。”

“是啊。啧,说起来,天堂星也不错。至少,不用买房,也不用高昂的彩礼,更有现成的媳妇。”

夏末脸上的笑容怔了一下,看向谭非。

谭非却已经拄着拐杖出门了。

房门带上,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夏末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坐在床沿上,看着房间里简单的陈设,竟是莫名的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压抑感和孤独感。

终有一天,谭非会离开这里。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只能孤身一人,在原始山林中苟活。

直到生命的尽头。

如果谭非能留下来,甚至夏天也留下来……

一家三口,是不是也可以其乐融融的活着?

不!

怎么可以为了自己不孤独,而让夏天跟着自己在天堂星上受苦呢?

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呢。

夏末自责一阵,无力的躺在床上。

无所事事,便倍觉慵懒。

夏末闭上眼,迷迷糊糊的睡觉。

半梦半醒之际,她翻了个身,抬腿跨向一旁,更抬起手臂搂过去。

腿和胳膊,都落空了。

夏末怔了一下,睁开眼,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床铺,顿时恍悟。

呼!

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自从妻子去世之后单身了很多年的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习惯了被谭非搂着入睡的日子。

如果谭非愿意留下来……

或许可以像鲁滨逊那样,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

大概还会怀了孩子,再生几胎……

夏末拍了一下额头,从臆想中醒来,自嘲苦笑。之后又觉得臆想一下,也无伤大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所以……

可以用石块砌房子,三五间就够了。

再用木头围一个院落。

当然了,要选一个取水方便,又不会被别的猎人发现的地方落脚。

还可以在家旁边挖一圈儿水渠,将水用竹筒引来……

夏天的时候,谭非可以躺在摇椅上晒太阳,自己就守在他身边,帮他驱赶蚊虫……

唉……

哪怕是像个庸人一样的活着,也总好过一个人的孤单。

夏末抱着被褥,惆怅的叹气。

……

地堡很小。

谭非锻炼身体的时候,遇到了老胡。

老胡抽着烟,陪着谭非散步,边走边说道:“公告看了吧?”

“什么公告?”谭非问。

“阳哥当官儿的公告啊。”

“呃,没有。”

老胡看一眼谭非,皱眉道:“新任堡主渡边任命柳阳为黑哨卫队第三队队长。”

谭非有些意外,却是没有吱声。

老胡苦笑,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原来的两个队长,都升官了。但应该是明升暗降。毕竟,手里没了兵,再大的官儿也白搭……”

谭非听着老胡简单的讲述地堡里的“人事调动”,却没怎么听得进去。

他还在想着柳阳升官的事情。

难道柳阳被渡边收买了?

应该不会。

但是……

渡边原本就是第三队的队长。

柳阳接了他的位置……

走的累了。

正好路过超市门口。

老胡买了两瓶水,跟谭非一起坐在超市门口的台阶上休息。

“非哥,我是真的好奇。你到底招惹了谁?竟然会被悬赏。”老胡笑道:“幸亏‘悬赏’这东西,就好比是狼来了,已经没人信了。不然呐,你这颗脑袋,肯定已经搬家了。”

谭非喝一口水,笑着说道:“是啊,我也不信。不然呐,我自己都想拿着脑袋去换钱了。至于招惹了谁……唉,天堂卫,有个姓陈的风云人物。”

老胡皱着眉头想了想,惊道:“陈明珠?”

“是吧。”

“是‘吧’?”

“应该是他,但我想不起来怎么招惹他了。”

老胡嘴角抽搐,道:“不管怎么招惹了他,你是完蛋了。陈明珠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蛇血心肠。”

谭非苦笑,想了想,问:“你很了解陈明珠吗?”

“听说是弯的。”

“啊?”

“还听说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他是弯的,之后……那人被阉了。”

“呃……”

“我劝你跟陈明珠诚心诚意的道个歉。”

“道什么歉?我都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

“先道歉,总是没错的。”老胡说道:“陈明珠这个人,虽然心狠手辣,但又自视甚高。在他眼里,普通人就好比是一条狗。只要狗不龇牙,他应该也是没兴趣赶尽杀绝的。”

谭非黑着脸没吱声。

任何情况下,他都没兴趣把自己比作是狗。

但是……

陈家的实力,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如果忍一时屈辱,能换来风平浪静,也未尝不可以试一试。

没有什么比风平浪静更珍贵的了。

若是换做以前,谭非孑然一身,全身上下就一条命最值钱的时候,他是决然不会跟那陈明珠道歉的。年轻人热血上头,便是不管不顾的硬钢。可此时此刻,却是今非昔比。他不仅不再是孑然一身,还多了个“继子”。

柳阳的巡逻队伍刚好经过。

看着一身戎装的柳阳,谭非忽然想起了当初二人一起在训练营训练的日子。

没等谭非说话呢,老胡抢上前两步,热情洋溢的叫着“阳哥”,更是殷切的掏出烟来,给柳阳和一众黑哨守卫散烟。

柳阳点上烟,抬手示意属下原地待命,之后又示意谭非“借一步说话”。

走到僻静处,谭非笑着打趣:“官威十足呐。”

柳阳讪道:“你不耍官威,别人会以为你好欺负。”

“哈,是吧。”

“有个事情,忘了跟你说。”柳阳说道:“你想起来怎么得罪了陈明珠吗?”

“没啊。”

“我听渡边说,陈明珠之前乘坐飞船在天堂星旅行……”

谭非认真听着柳阳的话,直到柳阳说完,谭非竟是有些发懵。

柳阳又道:“还有啊,当年在酒吧里,你调戏的那个男人,就是陈明珠。”

还处于发懵状态的谭非猛然清醒。“你这……把话说清楚啊,我当时以为他是美女好不好!”

“不重要。”柳阳说道:“反正啊,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前因后果吧?”

“呃……”

柳阳看着谭非,苦笑道:“奇怪了哈,你‘见死不救’的事儿,怎么没跟我提过?我一直以为咱们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我跟你说过吧?”

“没有。”

“没有吗?”

“没有。”

“我记得说过啊。”

柳阳笑了笑,说道:“行吧,大概是我忘记了。”

“肯定是你忘记了。”

“呼,不聊了,我得去巡逻了。”柳阳说罢,抬手拍了拍谭非的肩膀,冲着身后招招手,径直离开。

黑哨卫队经过,老胡也跟了过来。

看着威严的队伍背影,老胡咋舌道:“当了官儿,就是不一样。气质都变得高贵了许多。”

谭非斜眼看着老胡。

老胡被谭非瞅的有些尴尬,问:“过了?”

“嗯。”谭非道:“拍马屁要适度。另外,他不在,你拍给我听,也没个屁用。”

老胡哈哈一笑,道:“走,非哥,请你喝酒。”

“不了,我回去休息了。”

“喝点儿呗。”

“不了。”谭非再一次拒绝。

回去的路上,经过曹老板的录像厅。

谭非看到曹老板正蹲在录像厅门口抽烟。

大冷天儿的,不进屋,却在门口蹲着,脑子有毛病不成?

谭非懒得多管闲事,只是兀自回家。

到了家门口,谭非正要输入密码开门,却听到了斜对面夏天的房间里的吵嚷声。

似是几个年轻人在笑闹着。

隐约听到“恭喜”之类的说辞。

谭非不放心,正打算去询问,却又听到一个声音说道:“以后夏天成了录像厅的老板,咱们是不是就能免费看片儿了?”

谭非驻足,拧眉沉吟片刻,返身回了住处。

夏末看到谭非进屋,脸上立刻绽放出了笑容。可待听到谭非提到柳阳当了官儿,以及夏天当了老板的事情,又是喜忧参半。

“不用出去拼命也能挣钱,固然是好。可是……”谭非道:“每天看片儿,就不好了。”

夏末叹道:“是啊。”

“还有啊,夏天怎么就成了录像厅的老板呢?曹老板干的挺好啊。”谭非有些不解。

夏末噷了一声,道:“应该是柳阳帮忙弄的吧。”

谭非一愣,看向夏末。

夏末道:“我一直很好奇,你和柳阳,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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