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是上回的声音,但样貌却是个只有两根头发的小胖孩。

还是打个招子,上面画着一只吊睛白额虎。小孩左臂套了个铁圈,上面带着一串铃铛。

这样的扮相是借了药王孙思邈医龙救虎的典故,代表他是个给人瞧病的大夫。

尽管样子发生了变化,张巳岸却并没有感到惊奇。

既然能徒手抓出自己的灵根,说明这人本身是个修为深不可测的老神仙,对他来说改换外貌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有缘有缘…老头你这咋不算卦了呢,改行当大夫?”

对于张巳岸来说,刚才老头的话已经说的够清楚了,他当然猜到了真相是什么。

问题在于他不能解释给两个小姑娘听,可是又怕她们问。

老头的出现恰好是个改换话题的机会,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哪来的老头,这不是个小孩子嘛?”

李泗洱自然是不认识眼前的人,甚至都没意识到刚才的声音是这个小孩发出来的。

“说的对啊,老头你咋还弄了个小孩的造型,那么大岁数了也不嫌丢人。”

对于眼前的老神仙,张巳岸丝毫想不起一点敬畏之心。

上次自己顺口骂了他,却被说有缘,那就证明了这老头也是个和自己对脾气的直率人了。

搞那么多繁文缛节,没准会弄巧成拙,反而破坏了这层还算不错的关系。

摇了摇手上的铃铛,捋了捋仅有的两根头发,老头神气十足:

“你懂什么,这叫鹤发童颜,到了我这个岁数就得这样。这才半个上午,都有三四个大姑娘小媳妇抱过我了。”

毫不掩饰自己的好色,甚至洋洋得意,张巳岸很确定自己没看错人。

“还鹤发呢,你有头发吗?”

“喏,这不这儿呢嘛。”

随着老头手指的节奏,仅有的两根长白毛左右摆动,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昆虫的触须。

“嚯,您这是过冬的蟋蟀,还是满地爬的蟑螂啊?”

“去去去,毛不在多,有点就行。可别说我了,你小子不是更有意思?”

“有啥意思?”

“之前还找我拆姻缘呢,结果那个辽城独一份的俊女子偏偏还是中意你的。现在嘛,又领来一个更漂亮的,艳福不浅,小心掉在里面出不来呦。”

仅仅只是老头的一句调侃话,却在张巳岸心里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上辈子,自己为了去寻那儿时定下了山盟海誓的姑娘,主动脱离宗门在江湖上当个飞贼,引得大师姐几番追赶。

可惜,等自己找到她了,也被大师姐找到了,同时人生也就那么结束了。

说是造化弄人也好,命运不公也罢,就算明知是这样的结果,让张巳岸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那么做。

人都说“红颜祸水”。

在张巳岸看来,那只不过是不解其中滋味的人对于“感情”的浅显解释罢了。

当两个人互相为了对方倾注所有,乃至是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事情,在世俗的说法中,可能真的能算是某种灾祸吧。

即使有着这样的心理负担,张巳岸依旧只是摆了摆手:

“无妨,出不来就出来吧,未必不是件好事呢。”

一直没说话的李泗洱,在听到张巳岸的回答后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哈哈,你倒是看得开啊。说吧,最近哪里不舒服?”

老头又摇了摇手里的铃铛,张巳岸突然感觉那招子上的吊睛白额虎好像看了自己一眼,心里有点毛毛的。

“没啊,我好着呢,就是这修为没什么长进。”

老头摆了摆手:

“不可能。我今天这个打扮,正好让你碰上,那就说明肯定是有病需要我给医。不是你就是她,你们再好好想想。”

张巳岸看了看李泗洱,李泗洱则看了看手上的戒指,欲言又止。

这边还在犹豫着,老头却站了起来,对着不远处勾了勾手:

“丫头,过来我看看。”

“咩?”

正在剥栗子的张珺珂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第一时间抬头看向了张巳岸。

“没事,放心吧。”

“哦哦。”

听到张巳岸的回答,张珺珂这才又上前两步,站在了老头面前。

“别害怕啊。”

只见老头抄起一旁的招子,左右摇了两下,那上面的吊睛白额虎竟真的活了过来。

一声咆哮惊得三人连连后退,可一转眼的功夫却又烟消云散了。

张珺珂下意识将手中的糖炒栗子扔向空中,却被老头连同油纸一把抓了过去,一颗都没落在地面上。

“呼——老头,够刺激的。”

“那你看看,我这法宝灵着呢。”

见李泗洱和张珺珂还没缓过来,张巳岸便自顾自和老头继续攀谈。

“听你刚才的意思,我家丫头有点什么毛病?”

“有点堵了。”

“何解?”

“这丫头有点造化的,平时应该挺有饭量的吧。”

“那,相当有饭量,能耐着呢。”

对于这点,张巳岸有着十足的发言权。

虽然正餐不见得多吓人,但谁也经不住一直吃。

张珺珂的肠胃就好像一个无底洞,吃的不快,却连绵不绝。

“能吃是好事,问题是她消化不开。刚才那一下,给她身上堵住的地方炸开了,应该过两天就能…”

话音未落,张珺珂的身体便溢出了一层淡淡的灵气。

“咩咩?”

在小丫头还没理解什么意思的时候,又一层更为强大的灵力顶了出来,竟当街连升两阶。

“厉害呀小宝子,你现在炼气七阶了。”

“哦?哦~”

张珺珂并不是很理解修为如何,她只知道少爷很开心,所以自己也很开心。

一旁的李泗洱心情有点复杂。

倒不是嫉妒张珺珂能有这么好的机缘,而是那个还没说出口的问题,今天看样子是解决不了了。

“怎么样后生,我没骗你吧,肯定是有要让我医的病。”

张巳岸点了点头:

“等着啊,我给你买二斤牛肉去。”

“哎哎,不用,这有。”

老头晃了晃手中的栗子,代表着这次的报酬就算支付完了。

“额,那我家丫头的事情解决完了,我拆姻缘这个事?”

老头一拍大腿:

“嗨,我今天是大夫,不会拆,下回再说。”

揉了揉张珺珂的脑袋示意她可以去再买一份,张巳岸这才继续聊天。

“敞开了说吧老爷子,我知道您肯定是天地盟里哪个宗门的大人物,怎么说,有意收我们?”

老头磕开一个栗子,舌头一卷,相当灵巧。

“你?你最多只是顺带的。要说收徒,你带的这两个丫头倒是还挺不错的。你刚才要是没说那个【们】字儿啊,可真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对于这样的说法张巳岸反而比较开心。

虽然因为灵根和发展路径的不一样,自己前世的经验几乎用不上。但他毕竟已经经历过不少了,怎么也不能算是个白来的凡夫俗子。

可张珺珂不一样,眼下自己没有能力去单独指导她往哪走,但是单独让她自己出去闯又不放心。

谁家的孩子谁心疼,能一直带在身边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一拱手,张巳岸拿出了与老头相识以来的最大恭敬:

“敢问前辈,何门何派?尊哪位祖宗,摆哪个山门?”

老头都没抬眼皮,只是挥了挥手。

“放心,有缘,下回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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