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伦脚步缓慢,那宦官德隆则是非常着急。

然而他是个引路人,自己走快了也没用,只能时不时的回头催促。

任由宦官如何催促,高伦依旧不紧不慢。

想要让事情发酵,总得给大臣们一点时间才行,否则刚开始讨论自己就出现了,那么在还未控制住言论风向之前,朝堂上的大臣可都是会察言观色、以静制动的老人精。

果然,还未走进大殿,批判、指责、严惩不贷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

“此等乱臣贼子,必须严惩不贷!”

“陛下,高伦居功自傲,狂妄自大,殴打内官,扰乱宫廷秩序,必须严加管制。”

杂七杂八的声音不小,但看起来方向已经明确,大体都是要惩治高伦。

高伦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不再缓慢挪步,径直走向大殿。

沙兰特帝国尽管权利高度集中,发展也有些年头,但好在没有跪拜礼,顶多是单膝跪地。

不过单膝跪地的人一般也都是平民骑士,像凯琳这样贵族头衔不低的骑士,依旧只用右手抚胸欠身行礼即可。

高伦看到老皇帝弗朗索二世后,问安行礼,然后就那么站在原地。

他既没有对刚才的批判做出回应,也没有向皇帝做出解释。

老皇帝再等高伦的解释,可高伦也在等风暴砸在自己身上。

大殿内诡异的安静了瞬间。

忍不住发难的刚才被高伦抽了一棍子的宦官。

“陛下,此人目无王法,必须严惩!”

尖细的嗓音,狰狞的面孔,直接怂恿皇帝惩治高伦。

“目无王法的是你!”

高伦直指宦官,让一旁的另一个内官德隆吓了一跳。

内官德隆不由的心中呐喊,我滴小祖宗,这大殿之上你也敢吼这么大声?不过那厮也敢吼,看来是怒气攻心了。

台下的德隆和台上的宦官算是上级和下级,德隆是内官总管,而对方次一级,却因为资历更老,总是在德隆面前以下犯上,但也奈何不得。

如今见到高伦怒斥对方,德隆心底还有点小高兴。

“陛下传令,让我觐见。你不但没有做好引导的职责,反而横加阻拦。”

“我身为贵族,而你只是宫廷内官。我是领主,你不过是个小管事。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官职,全都要高出你不知道多少,竟然敢在大殿前公然以下犯上!”

“皇帝陛下身旁,大呼小叫,没有礼数。”

“以下犯上,无视陛下,你怕是不是要造反!”

宦官大惊,立刻朝着老皇帝双腿下跪,身子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口中更是求饶不停。

“陛下恕罪,老奴绝对没有那个意思,陛下您要明断啊!”

求饶的话还没讲完,高伦再次呵斥。

“你让陛下明断,是在教陛下做事?你算什么东西,真要反了不成?”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老皇帝没有出声,只是挥了挥手。

两旁侍卫将老宦官拖走,一路上还留有他的求饶和哀嚎。

群臣傻眼了。

原本还是千夫所指,出场几句话,顿时让局面两极反转。

那被群臣言语攻击的高伦还好好站在大殿上,刚才告状的老宦官反而被拖了出去。尽管都知道这事儿不大不小,那老宦官也不会受多大惩罚,可高伦这几顶不忠不义、反叛帝国的帽子扣下来,任谁都有点遭不住。

群臣噤若寒蝉,但也总有人敢硬着头皮站出来。

站出来的人,是个类似御史的谏臣。

“陛下,那老内官确实有错,可这里是朝堂大殿,也由不得高伦领主如此放肆猖狂。臣建议还是需要小惩为戒。”

“瓦格纳这么认为吗?”

“臣以为应当如此。”

老皇帝终于出言回应,甚至还微不可察的笑了笑,似乎在点头颔首。

朝堂群臣都是老油条了,察言观色技能早就点满,哪怕常人根本难以察觉的细微变化,只要他是出在皇帝身上,这些人都不可能放过。

陛下先惩治了内官,现在一视同仁的惩处高伦就非常合情合理了。

很多人想明白这点,立刻出言附和谏臣的言辞。

“诚然如此,陛下,高伦领主虽说有功,但功过不应相抵。功是功、过是过。”

“没错。做好了自然需要奖励,做不好也同样需要惩戒。奖惩不一,难以服众。”

“朝堂之上目无王法,即便是内官有错,持武器进入,且还攻击内官,实属大逆不道,当惩!”

老一样的配方,老一样的味道。

高伦听出来了,他们是换了一番言辞来教训自己,顿时感觉视若无物。

唯一让他有点惊异的是,第一个出头的人竟然是个谏臣。

高伦将那个瓦格纳类比为御史,但实际上是监察司的人,官职大概在副部长的位置。

要是先出来一个其他官员,依照之前所想的那样,帝国腐败,朝堂群臣有一个算一个都有问题,可是唯独监察司的人有点不好说。

不是没有问题,而是皇帝没提出问题。

监察司将问题反馈给皇帝,皇帝既然没有惩治,那即便不说话也代表着一种默许。现在去批判监察副部长,岂不是指名道姓骂老皇帝不作为?

不管了,反正都是要翻脸开溜,早晚都要得罪的。

“这位……监察司瓦格纳阁下,我说话声音就这么大,皇帝陛下还没开口,你找什么急?”

“你!”

“你什么你!这里最没资格说话的就是你这个监察部!”高伦手指直接指向瓦格纳,“我处理的山寨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允许山贼存在这么长时间?你身为监察司的人,眼睛是瞎了吗?”

瓦格纳见高伦要引火烧身,立刻出言辩解。

“帝国大军不可轻易动用,北境偏远,难以派遣军队……”

“废话,这种事情就不用你说了,极光大公和元帅大人自然知晓。

我问的是,既然帝国军不方便,周边领地怎么一直没动静?

周边领主的军队不能动用吗?他们的军队是摆设?还是说帝国没法调动?

那领主们每年花费那么多钱养军队是为了什么?造反不成?”

高伦几句话不离造反,没有丝毫顾忌。

这种话术流程,让群臣听的头皮发麻,一般人谁没事儿总往造反上引啊,就不怕引火烧身?

“你这是……你这是污蔑!”

“那我问你,帝国大军没法调动,是钱不够还是粮食不够?”

“是……”

“你可别说都不够。”高伦冷笑,“你可别忘记了,我的父亲是当朝财政大臣,他就在前列站着,你瞥一眼就能看见。

帝国的军队编制是有根据的,不会超出赋税总量,甚至不到两成。

但钱粮经常欠缴,你这个监察司是干什么用的?”

“我……我们……”

监察司副部级大佬支支吾吾,他左看看右看看,没人敢为他出头。

这种事情怕不是皇帝都清楚,所以他监察司每年都心安理得的拿“分红”,可惜今日遇到了“职场愣头青”,硬是将心照不宣的事情挑明,弄的所有人都没遮羞布穿。

“监察司的人不敢说,你们呢?”

“你们这边帝国蠹虫,吃着民脂民膏不办事儿,还拼命往肚子里吞,还特么各个无底洞一样,都只吃不拉吗?!”

怒骂群臣为帝国蠹虫,一番完全不要仕途的架势。

别说是群臣,就连老皇帝内心都震惊不已。

此子,之前果然藏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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