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骏，你不能一直这个性子...”
“我跟你说，前两年，我妈也是...贬低我，打压我，非让我跟一个大我十七岁的男人相亲！”
“还能怎么办？跑呗！”
“我走之前，把我妈这些年对我干的荒唐事全说出来了！”
“你都不知道，那感觉真的特别爽，真的！”
“你长得柔柔弱弱就算了，性子一定得学着硬起来，知道不？姐不会害你，永奇哥也不会。”
“......”
夜色中，楚骏骑着车，晚风微凉，抚着脸颊。
吹不散少年的愁思。
回到家。
灯开着，楚建军那屋里的呼噜声震天响，一股刺鼻的酸臭味夹杂着酒精味钻进鼻子。
楚骏皱了皱眉，打量着屋里。
客厅有一滩呕吐物，红的黄的绿的，黏糊糊的恶心极了。
楚建军的一双皮鞋随意甩在地上，满是黑色的‘白’袜子扔在一旁。
又喝多了。
楚骏走进卫生间，在涮拖把的桶里倒了点爆炸盐和清洁剂，拿着拖把涮了涮走出来。
那滩黏糊糊的呕吐物，先用纸巾擦干净，再拿拖把来回拖上几遍，才遮住了那股异味。
房间里还是有股臭味。
源头便是楚建军的鞋袜。
楚骏弯下腰，将楚建军的两只鞋子拎起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鞋柜下面。
又从鞋柜上的小盒子里取出两个除臭片，一只鞋子里放一片。
收拾了鞋子，楚骏又转身捡起那双看不出本来样貌的袜子进了卫生间。
白皙的脸颊淌着细汗，手里袜子隐隐发硬，一股汗臭味顺着空气钻进鼻腔。
楚骏也不嫌弃，只是撸起袖子放水洗袜子。
他搓洗的很认真，修长精致的手指与黑乎乎的脏袜子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
只是一双袜子，就洗了足足十分钟。
回到房间，楚骏已经累的不想说话，就连往日里坚持学习的动力也卸了劲儿。
定好了闹钟，手机就扔在床上。
再看楚骏。
缩在衣柜的角落里，屁股坐在地上，双臂环抱着腿，眼睛无神，楞楞看着窗外。
“你不能这么软...”
“你要反抗！”
“凭什么，你要承受这一切？”
陈永奇和赵雪的话语不断交错着在脑海里循环。
楚骏忽然想到了外婆。
老人待他最好，偏爱揉着他的头发，把家里最好的吃食都投喂给他。
“骏骏啊...你不能总委屈自己。”
这是外婆的话。
与陈永奇和赵雪的话如出一辙。
那是他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的第三天。
楚建军否决了楚骏上大学的想法。
外婆上门，跟楚建军大吵一架，最后带走了楚骏，在乡下的小院儿里，说出了这句话。
后来，楚建军死活不肯交出户口本和楚骏的身份证，即便是外婆说她来出钱供楚骏上学。
最终，楚骏还是没能去成。
回家后，楚建军抽了他一耳光，说他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丧门星，克死了妈妈，如今还要带着外人给他找难堪。
楚骏不太明白。
只是妈妈死的突然，他又没能赶上见妈妈最后一面。
所以，他始终在心里谴责自己为什么放学后要跟同学在教室里贪玩一会儿。
对于楚建军的话，即便如刀剑伤人，他也全部咽下。
心思沉重，楚骏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清楚。
他又梦到了那个与自己很像的女孩儿。
她始终在笑。
她又说，“我就是你。”
漆黑中。
少年的身体蜷缩，
好像没有变化。
亦好像，
悄然之中，有些东西已然在默默改变着。
清晨。
楚骏起了个大早。
在厨房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两道菜，一锅粥。
还摊了几张鸡蛋饼。
默默吃完早饭，把菜跟鸡蛋饼拿铁盆罩住，电饭锅也设置了保温，这才换衣服出门。
“去上班啊小骏？”
刚一出门，便被人叫住。
是对门儿李叔的闺女，叫李婷，比楚骏大六七岁。
李叔发家早，搬出家属院都有小十年了，李婷大学毕业后回到昭阳工作，这套老房子离单位近，前段时间刚刚搬回来。
平时很少碰到。
今天是起来晚了，又做了饭，这才跟匆匆起床出门的李婷撞见。
小时候李婷跟楚骏关系还不错，她对于一个奶声奶气的小跟班很是自得。
只是后来，楚骏家出了变故，小男孩儿愈发沉默寡言，不爱跟人接触。
再加上她们家搬走。
关系就这么慢慢淡了。
“去上班，”楚骏开口回道，有点不敢看身旁的靓丽女孩儿，“你也是去上班吗？”
李婷笑了笑，波浪卷的栗色长发甩向肩后，被浅色牛仔裤包裹的一双大长腿先一步下楼，“没，今天周六休息，跟朋友约好出去玩儿。”
“哦，哦...”
楚骏也不知道说点什么。
李婷站在楼梯中间，回过头：“你怎么样，工作还顺利不？”
楚骏点点头，“挺好的。”
他不善言辞。
时间久了，李婷其实对这个儿时玩伴很是陌生，同样不太知道该怎么聊天。
女孩儿笑着，“不说了...朋友该等急了，我先走了。”
“好...”
一前一后下楼。
楚骏走出单元门时，李婷正拉开车门上车。
那是一辆白色的轿车，好看的很，但楚骏认不出牌子。
车子发动，楚骏也骑车离开。
两人又在小区门口碰面。
楚骏骑着车，腿撑在地上。
李婷摇下车窗，纤纤玉手轻轻扶着方向盘。
她喷了香水，让人闻起来头脑昏昏沉沉的。
“有空一块儿吃个饭。”
女孩儿上下打量着楚骏，在前车通过之际，又说了句：“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女生了...”
说完，便开车扬长而去。
骑着二手电动车的少年不卑不亢，这世上大多数的物欲很难勾起他心里的波动。
包括女孩儿最后那句话。
很多时候。
一条分叉路，熟悉而要好的两个人分开走去。
这一去，便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再无交集。
今天的太阳很毒辣，
晒的楚骏脑袋昏沉。
胸口发闷，那股纠缠了楚骏好几天的肿胀感呼之欲出。
楚骏余光透过后视镜看到了自己的脸。
白里透红，线条柔和。
短短几天里，好像发生了什么说不上来的变化。
“是没错......”
楚骏喃喃自语。
不自知，
好像下意识的认同了李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