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陆阳觉得他是个神经病吧。
咬了咬牙,薛宁决定让陆阳误会下去。
反正从有记忆起对他指指点点的人就很多,再多陆阳一个也无所谓。
总比见面尴尬强。
想是这样想,但看到陆阳那失望又惆怅的表情薛宁心里就莫名有些难受,于是就更不好意思面对他,如此恶性循环,仿佛做了某种亏心事,他就考虑要不要搬走了。
这天一大早他就出了门,想赶在陆阳出来前离开,却发现陆阳就站在他门口,几天不见陆阳看上去竟然憔悴了许多,胡子拉碴的,眼神却很灼热,薛宁差点又退回去,愣怔了好几秒还是出了门。
“贺雪妮,我哪里做错了吗?”陆阳直接问道。
薛宁摇摇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薛宁自然不能说是你的“热情”让我“难受”,我现在对自己“是男是女”都纠结不清。
薛宁再次摇头,依然沉默。
陆阳有点急了,那天从防疫站回来贺雪妮突然就开始躲避他,别说表白什么的,连个问询的机会都不给他,让他有些抓狂。
陆阳早晨起来已经在薛宁门口站了将近半小时,权衡再三还是下定决心表白,如果不说出心意,贺雪妮又怎么会知道,与其拐弯抹角不如直接了当。
上大学的时候他曾对自己的外表相当得意,出来工作也有田幼灵那样的热切注视,可前有江凝后有贺雪妮,让他心里变得不自信起来。
在慢慢的相处过程中让她主动被自己吸引估计是不可能了,如果她喜欢上了其他男生,那就更不好了。
“贺雪妮,其实我……”
“陆阳!”
薛宁打断了陆阳的话。
陆阳那热烈的目光让薛宁浑身发烫,他预感到陆阳将会说出一些让他无法回答的话来,下意识就阻断了陆阳的话。
“其实……”薛宁斟酌着用词缓缓的道:“我知道你是一个热心人……很早就知道,我也知道你……你关心我,可是……我自身有些问题没有解决,当然,也不是你能解决的,所以,我想一个人安静的生活,希望……你能理解!”
这是拒绝吗?
陆阳心中很难受。
难道他和她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
陆阳看着薛宁蹙起的眉头,难道她真的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是什么问题呢?
真的像她说的那样自己解决不了吗?
他该怎么办,就这样放弃?
不,喜欢一个人又怎么能轻易放弃?
遇到这么优秀的女孩儿又怎么能轻易放弃?
陆阳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焦躁不安的情绪,语气也变得平稳起来,“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如果……如果你需要我帮忙的话,无论是什么事情,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
薛宁感受到了陆阳语气中的真诚,还有那种承诺的庄重,拒绝的话无法再说出口,只好道:“嗯,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看着陆阳先行离去,薛宁有些莫名的惆怅,回想这一段时间的接触,他能感觉到有股澎湃的热浪向他袭来,被他冰冷的阻挡了回去,那种灼热感让他彷徨,他害怕那种被逐渐融化的感觉,或许,他骨子里就是一个冰冷的人吧。
从这天开始陆阳就不再出现,薛宁连续十几天都没有看到他,出门时薛宁甚至会看着对门愣怔好几秒。
薛宁又恢复了平淡的生活,但并不单调,生活嘛,总是充满意外。
星期六的早晨他下楼准备买两袋牛奶,就见楼下围着一群人,薛宁从外面观望透过人缝发现里面有个人匍匐在地上,小区居民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薛宁综合信息,似乎是一个女人晕倒了,但并不是小区里的人。
如果是以前,薛宁绝对掉头就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进了医学院护理系后他被灌输了大量护理知识还有格言,什么“救死扶伤了”“医者父母心了”,潜移默化中就培养出一丝职业道德,尤其最近他还在图书馆学了一些急救方面的知识,遇到需要治疗的人就有点跃跃欲试。
另一方面他最近也在和自己较劲儿,纠结是要做一个特立独行冰冷的人还是随波逐流和蔼待人,是要挽留薛宁的人格还是彻底就做贺雪妮算了?
纠结了十几天也没个结果,不过现在遇到这种情况他还是决定管一管,热不热情先不说,现在努力做个善良的人还是条件允许的。
薛宁挤进人群发现地上匍匐着的是一个中年妇女,闭着眼晕倒在地。
晕倒的原因多了,心梗脑梗疲劳低血糖什么的都有可能,具体是什么原因那得在医院检查,薛宁将那妇女平放在地上,探了探呼吸摸了摸脉搏看了看嘴唇,简单判断不是心梗,便掏出电话拨打了120急救。
围观众人看着薛宁忙乱,一个大爷道:“小姑娘,你是二单元的吧?你认识这人?”
薛宁摇了摇头。
大爷又道:“她不是咱们小区的,小心有麻烦。”
薛宁笑笑没有作答,他现在也有了一定的经济承受力,就算他解决不了还有贺云峰,而且他观察晕倒的女人穿衣打扮虽然朴素但并不劣质,虽然昏迷不醒但面容姣好气质出众,应该也不是那种设套讹诈的人,估计就是突发疾病才会这样。
救护车来了以后薛宁就随着救护车到了最近的医院,又垫了两千块钱押金,当了一回临时家属,一通检查做完,医生判断是低血糖反应,挂了两瓶液体,到十点多那妇女就醒了过来,看到薛宁坐在床边就愣了一下,问道:“我这是在医院?你是?”
薛宁急忙道:“你在我家楼下晕倒了,我送你过来的。”
那妇女怔了一下道:“是低血糖反应吗?”薛宁点点头。
那妇女拍了一下额头道:“哎……这事搞的,早晨走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头晕,我也没在意,平时备糖块来着,没开车就落下了,在公交车上就觉得有些闷,结果这一进小区就……把你们吓了一跳吧?”
薛宁摇了摇头道:“还好,我是学医的。”
那妇女眼睛一亮道:“在包医吗?哪个专业?”
薛宁道:“在护理系。”
那妇女道:“巧了,我在科大冶金专业教书,严格说来我们还是一个学校的。”
医学院和师范学院在教育部管理上都隶属于科大,薛宁听对方竟然是科大教师,肃然起敬,急忙道:“老师您好。”
那妇女见薛宁一脸认真,笑着道:“你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叫什么老师啊,我叫夏云,你就叫我夏阿姨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薛宁说了自己的名字,夏云称赞道:“贺兰雪,语妮风,刚柔并济,好名字。”
贺雪妮三个字是贺云峰按照“薛宁”两字的谐音起的,薛宁知道夏云是变着法儿夸自己,不过心里依然有些高兴,他做过那么多坏事,这还是第一次做好事救人,看对方并无大碍心里也轻松起来,尤其夏云笑语盈盈很有一种亲切感,薛宁心中暗想,如果自己的妈妈还活着,到夏云这个年纪也应该是这个样子吧?
夏云的样子很符合薛宁对妈妈的想象,成熟有气质,温婉又风趣。
薛宁见夏云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打通,就听她埋怨道:“那父子两个一个比一个忙,竟然都关机!”又拉着薛宁的手道:“还是姑娘好,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儿子有什么用,妈妈生病住院了都联系不上。”
薛宁见她说的有趣,差点笑出来,嘴上却安慰道:“夏老师……夏阿姨,你不要生气,估计他们恰好正忙,他们要是知道你生病了,肯定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夏云叹气道:“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了,他们忙的连家都不回了,本来今天想搞个突然袭击,结果却进了医院,要不是遇到雪妮你,真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一上午就在两个人的聊天中度过,薛宁发现夏云即便是大学老师也有唠叨的一面,每隔一会儿就将自己的孩子骂几句,骂归骂,薛宁却从中体会到了一种家庭的温暖,这正是他缺乏的,幸好以前有奶奶现在有贺云峰,让他有一些精神上的依靠。
本来医生建议夏云住院观察,毕竟突然晕倒也不是小事,但输完液体后,夏云活动了一下感觉没事就出院了,薛宁又见识到对方雷厉风行的一面。
夏云将薛宁垫付的钱转给薛宁,又拉着薛宁去吃饭,期间拉着薛宁的手不停的说感谢,说的薛宁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叠声说不用客气。
临道别时,夏云抓着薛宁的手道:“我以前一直盼望生个女儿,可惜生了一个儿子,我这突然晕倒也算因祸得福了,竟然遇到雪妮你这么善良的姑娘,改天去阿姨家做客,阿姨有好几个拿手菜,让你尝尝阿姨的手艺,你可不要拒绝啊。”
薛宁连连点头,夏云这才不舍的离去。
回到家,薛宁心里依然轻飘飘暖洋洋的,怪不得人们要做好人好事,这心情果然不一样,仿佛阳光都明媚了,看来以后应该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善事,不说积德最少能让心情愉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