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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是……
这是哪里。
我想要尽力睁开眼睛,可是扑面而来的热风裹挟着针一般的细流,在我看到自己究竟在哪儿之前,纷纷涌入了我的双眼。
“好、好痛……”
我沉浸在双眼被迷住的痛苦中,紧闭的眼皮之后貌似是透亮的。
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境地。
我只得慢慢地、慢慢地蹲下来,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
——仿佛在回应我内心迫切的疑问,手肘似乎碰到了一丝细散的绵软。
而这种绵软好像还被烈日似的光热烘烤着,我忍住滚烫捻起一些,它们却又纷纷透过我的指缝,细声细语地溜走了。
这是,沙子吗?
却不像是海滩中那些已经被海水冲刷得木愣又带着潮气的沙子,我现在感受到的,却是一些……缺水的绝望感。
“沙……沙漠……?”
我大致凭感觉找到了背向沙风的方向,接着双腿跪地,把也许已经被侵袭得差不多的脸埋在自己怀里,呢喃着。
……
泪水将眼中的沙粒冲走,狂风也渐渐地止住了。
再三确认应该不会再被迷住以后,我再一次尝试睁开眼睛。
……满眼都是金黄。嘶啊——
也许是闭眼的时间太长了吧,我的眼睛很明显受不了强烈的阳光与沙丘反射下的共同刺激,我坚持着想要把眼前的一切都看清楚,可是由此带来的便是十足的痛苦与压根止不住的泪流。
更让人难受的是,泪滴浸湿了我的面颊,要是贸然用已经沾满了沙灰的手肘抹去,还会在脸上沾上不少沙粒。
泪水被蒸发,而细沙在脸上变硬结块把脸蛋弄得生疼,这可对我如今变得格外细嫩的脸皮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求生的欲望如今已经压过了绝大多数的矫情,我硬撑着站起身,拍拍满身的沙灰,再谨慎地一步一步,走下随时可能把我吃掉的沙堆。
这一切,怎么会那么突然?
我清楚地觉得,自己被传送到沙漠这件事,一定不是手环的设置,或是某个人的操作出了问题。
——而是塞坦科技的最高层,「塞坦」出了问题。
我很清楚地感知到,牠想要将我置之死地。
也许就是因为一件我不久前做的一件事情,侵犯了牠的利益。
“果然,'删除'的背后还是阴谋吗?”
想起自己帮助颂颂让终端酱,也就是“张可歆”脱离被“删除”的命运,获得新生的事情,我不由得苦笑了两声,
“可是我现在,可是连从这里走出去都困难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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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定是一个煎熬的晚上。
我也是突然才明白不久前技术部搞团建我突然异想天开制作的“随身生存宝盒”,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简易指南针、尼龙绳、碘酒棉签、小钢锯是必不可少,而在我稍微用了些公司科技的基础上,现在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还能装两袋压缩饼干、猪肉脯、一升装的饮用水,甚至一顶遮阳帽……
当时的设计拿了第一,可是现在我却怨恨自己没有再精进一下。
甚至,开始羡慕起颂颂的意识空间了。
手环被锁,传送回去是不可能了。
……可是好歹,在沙漠的第一天,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没有多余的水拿来洗脸,就只能暂时委屈一下自己这个娇滴滴的身体了呢。
看着夕阳渐渐下山,我依靠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嚼了两片猪肉脯,然后把遮阳帽丢到一边。
站起身来,然后把束紧头发的皮筋解下,瞬间乌黑的散发连同一阵小型沙尘暴就这样朝我脸上一扬……
“啊咳咳,咳……”
接着拉住发梢使劲抖动,又是不少的沙子被掸落下来。
“发质,发质要变得不好了惹。”
我心疼地自言自语着,毕竟有着这副模样连带着来自颂颂世界的、那个少女孙小孙的完整记忆,想要像从前那样邋遢些都不可能,至少那个“我”在此之前就已经在我的意识深处表达出一种条件反射似的不满,然后牵引着我彻底变成她。
沙漠的气候我是明白的,日落以后的气温又会直线下降,可是我在来到这里时,竟然是穿着短袖和短裤的……
也许是奇迹吧,晒了一天之后,除了满身被晒得通红,竟然没有任何被晒黑的迹象。
“还好,有所准备……凑合凑合用吧。”
我又打开宝盒,在盒子底抽出一大块锡箔外包的塑料布,此刻用它裹住自己的身体也许还能保持体温。
……一切都处置妥当后,我躺在塑料布的临时睡袋中,心里突然有些发慌。
就像是,吃饱喝足以后葛优瘫在沙发上、好像缺了什么的慌张感。
“对。我今天、今天没看手机!”我忽地明白了。
我把手摸向裤包,然后后知后觉地、十分心痛地把手机从满是沙灰的裤包中拿出来。
“呜呜,我新买的Mate 60 Pro非凡大师啊,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技术支持:胡上校)
顾不上察看有些什么划痕了,我想现在打个电话给张可云,至少让她知道颂颂……
“呃,无、无信号?!”
沙漠是什么破地方啊,这下我的希望也落空了。
诶,等等……
我记得Mate 60 Pro是可以卫星通话的啊。
(向松松:你这又是怎么回事,是遥遥领先给你开了什么广告费吗——诶他们没给啊,打扰了)
……
“孙小孙?”电话那头,张可云似乎也是十分着急,“你和颂颂哪儿去了?”
-“张可云,出大事了……”
我一开口便没能压制住情绪,连说话都是颤抖的。
“孙小孙,你别着急……”
-“颂颂她……今天给终端酱做……晕过去了……”
“嗬啊,你说……颂颂她怎么了?!”
-“不,不要太着急云云。她现在已经被送到医院了,但是我现在被手环传送到沙漠里……喂,喂!”
信号突然中断了,我已然清楚地明白,这还是塞坦干的好事……
接连给张可云、吴亚甚至老总打去电话,可是都失败了。
“怎么……怎么能这样……”
我痴呆地看着像是刚冒出灵智就被掐断的手机,不免哀叹着,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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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又是哪里?
在一片虚幻中再度睁开眼睛,却是全然的虚无。
而且自己好像,是躺在谁的身上……
“唔嗯!?”
发觉到这一点的我匆忙爬起来,却听见了一个现在听来熟悉地不得了的声音。
-“哟,你醒啦?”
“你你你是——”我满脸通红地看向她,却在惊诧之中瞧见她墨黑的长发、粉红的眼瞳,还有……一袭洁白的、裙摆像是拖长了然后消失在远处的纱裙。
“你是,那个'我'?”
-“Bingo!”她坐在无形中,微笑着比了个手势,“终于看到我本人啦,难道不开心吗?不欢呼吗?”
两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少女,其中一个身着纱裙,化着淡淡的妆,一脸轻松;而另一个却凌乱地穿着轻便的衣裳,几乎素颜的脸上全是些不堪的沙粒。
“我应该知道你想问什么,”“孙小孙”打破了僵局,“我和云云还有颂颂的本质或许是一样的——只是我似乎没有得到世界的准许,没能得到肉体现形的机会。
“再说了,颂颂还算是活着过来的,而我呢也许只是'世界融合'克隆出来的意识,也许更没有这种机会了……”
我静静地听着她说话,同时也在心里幻想,也许应该叫作「回忆」,来自于她的记忆。
“看到你这副模样,我也很难过,可是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开辟出这片临时的'意识空间',燃尽自己的一切,只为了给你一个忠告:
“离开'塞坦'吧——祝你好运。”
-“你,你刚刚说,燃尽自己的——?!”
我意识到她话中满载的诀别,惊诧地想要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可是她却是朝我微微一笑:
“回去记得告诉颂颂,我很好——对了,你也要代替我,好好活下去哦。”
我望着炉灰一般逝去的身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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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预卜的秘密」持续显现。
进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