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就叫我一声师父,如何?”

清亮无垢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梦应星之前听袖轻城说了那么多话,可唯独只有这一句听起来如此不同。

像是一柄无痛的刻刀,想要将这句话刻印在他的脑海里。

梦应星一时没有回复,袖轻城还以为是他不愿意。

难道是我开出的条件还不够?

袖轻城这会儿已经开始咬自己不存在的手指了,“你拜我为师,以后就由我来护着你!带你修炼飞升,打架装逼拿下神兵试炼,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看不起你!”

“这都拿不下你?”

梦应星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摇了摇头,“没有,我——”

他正要答应,在外等得有些心焦的柳尘心又好巧不巧的闯了进来。

“师弟,怎么还没好?待会儿木心长老可就不知道去哪儿了!”柳尘心一只脚踏过门槛,一手按在大门上,有几分娇嗔意味的望着站在房内镜子前的少年。

少年长发如倾泻的墨水,赤色之瞳清澈见底,手持一柄剑隔花纹繁复的长剑,有那么几分侠客的影子。

“师弟,可别臭美了。”柳尘心眯了眯眼睛。

“我这就来。”

梦应星看了看手中的剑,跟着柳尘心疾步走了出去。

“晚点和你说。”

袖轻城听到梦应星这小子在脑海里敷衍了她一句。

袖轻城脸上浮现出懵逼之色,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成就成,不成就不成,怎么还来个晚点说?

在前往五蕴峰主殿的路上,梦应星安安静静的跟在柳尘心的背后。

袖轻城一路上看到了不少五蕴峰的弟子,他们都非常热情的向柳尘心打着招呼,柳尘心也一一活跃的回了礼。

但她注意到,唯独在看到梦应星的时候,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了点鄙夷、再不济也是无视的表情。

“你们天峰派是不是有门规,所有人都要用鼻孔看人啊?”袖轻城没忍住和梦应星吐槽着,像是在为梦应星打抱不平。

梦应星苦笑了一声,“天峰派作为缙天九州长乐洲首席宗门,入门要求极其严苛,能够入门的人除了天赋,也废了不少力气。”

“我是在天峰派出生的,宗门长老们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原本像我这样的天赋,根本连天峰派的山门台阶都摸不到。所以那些费劲千辛万苦才上山的天骄之子门,自然是不待见我。”

果然,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

“你父母是天峰派的人?”袖轻城有些好奇。

梦应星摇摇头,“听别人说,我的父母是落难到天峰派的普通人,我出生之后他们就接连死去,宗门本着人道主义一直赡养到我现在。”

“如果我这次神兵试炼没拿到名次,就要下山了。”

听梦应星这么一说,袖轻城居然觉得这天峰派好像还不错?

“师弟,你一个人在后面摇头晃脑什么呢?”柳尘心想看看梦应星有没有跟上自己,一转头就看梦应星在摇什么头。

梦应星挺直了身体,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小子,我们脑袋里沟通一下就可以,身体可以不动的。”袖轻城提醒。

袖轻城也是弄清楚了,她现在的声音只有梦应星可以听到,百分之一千是她和梦应星之间产生了什么联系,才会有现在的情况。

随着梦应星和柳尘心的步伐,五蕴峰长老木心所在的主殿也近在咫尺。

袖轻城听梦应星继续说到:“我从小就是在迎客峰和那些在天峰派干杂活的普通人一起长大,虽然有修炼的资质,但是很差,门内之人基本将我视作了跑腿的,和那些长老也从未有过什么交际,唯独木心长老,会偶尔过来看望我一下。”

所以木心长老,对梦应星来说是特别的?

“她为什么要来看你?”袖轻城也是随口一问。

“不知道,我也问过她,她说她看我可怜。”梦应星实诚的说。

袖轻城:“……好吧,心善的人还是有的,好人一生平安。”

五蕴峰主殿。

虽然以主殿著称,但实际上主殿只是一个稍微大一些的大厅罢了,大厅最里面摆了几张桌椅,周围还点燃了几株烟雾缭绕的香。

梦应星和柳尘心一闻到这香的味道,无不感觉到自己精神一振。

“还挺好闻的。”袖轻城用力的吸了几口香味,她发现自己现在不仅能行动,甚至连嗅觉都有了!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味觉,她决定下次把庭天剑插到菜里去看看。

“师父!”

“木心长老。”

柳尘心和梦应星站到木心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柳儿,应星。”见到二人,木心转身向他们颔了颔首,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一改昨晚的肃厉,温婉至极。

她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梦应星,“应星,身体怎么样?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梦应星低头行着礼,沉声道:“多亏木心长老的医治,我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我现在来这里,就是为了感谢木心长老您对我的帮助——”

梦应星几里哇啦的向木心感谢了一通,听的袖轻城耳朵都痒了。

然后这三人就开始家长里短,袖轻城也没兴趣听,就到处乱看,她还注意到一个非常奇怪的点,木心的视线看向梦应星的时候,眼神总是怪怪的。

像是……带着某些情绪?愧疚?还是不安?

袖轻城想到梦应星之前说的木心是个大善人,才反应过来木心的视线没什么问题,这根本就是看可怜虫的眼神!

“之后你若是下了天峰派,碰到了困难也记得和我说。”木心对梦应星说道。

看来木心长老确实对梦应星不错,就是……她也不相信梦应星能拿下神兵试炼的名次。

之后梦应星没有多留,在柳尘心的挥手告别中下了五蕴峰。

毕竟他一个还未正式入门、又“声名”在外的人,可没资格在五蕴峰上多留。

回到院子之后袖轻城也放飞了自我,重新从剑鞘里飞出来,在梦应星的院子里飞来飞去,或者看两眼梦应星修复昨天因为战斗而损坏的房间。

她飞过去,帮梦应星劈了两块木柴。

昔日神兵现在竟沦落到斧子之流,袖轻城也只能感叹自己是落魄凤凰。

待到梦应星忙完,袖轻城才飞到梦应星面前,追问:“现在可以说说了吧。”

梦应星抬眼看着似乎是特地飞高一尺的袖轻城,恍惚间似乎能从这柄剑上看到一个撑着下巴交叠着双腿的不羁少女。

他自然是知道袖轻城问的是什么。

他也知道,或许拜一柄剑为师相当荒诞。

可除了袖轻城,以后或许不会再有别人愿意收他为徒。

但更重要的是,她说会保护自己,会让别人不再看不起他。

歧视、偏见、嘲笑——

梦应星从小历经风雪,无人常伴于他左右。

或许袖轻城的发言微不足道,但对他来说就已经如阳光般温暖。

他永远会记得这两日。

有一柄剑冲破风雪,将与他同沐天光。

梦应星深吸一口气,低头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尘土,便顺势跪了下来,重重磕头在地。

“徒弟,拜见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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