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论修士、还是王朝代表,临近山门时,都陆续收敛住了气息。
山门处,熙熙攘攘。人们皆是在讨论着,今日的这对新人。
“学生何尝想过,这终年隐于望天谷底的谪仙子,竟能引来白帝神州超过半数的前辈大能,为她贺喜。果真不愧是天下第一人!”金龙车架内,似有龙气临身的少年,看着身侧的中年男人,惊叹道。
“天下第一?殿下居于深宫,怕是对这守仙观观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中年男人不以为然,抚着长须回答道。
这金龙车架内的一老一少,便是从魏国而来的使者。少年是魏国的三皇子司马耀。中年男人则是他的便宜老师,少傅林翰文。
“烦请先生指教。”司马耀很是好奇。
“伊沉雪之所以名满天下,可不仅仅是她拥有,凌驾整个白帝神州的通天修为,更多是因为,她来自上个纪元。”
“上个纪元?”
九州大陆以九千年为一纪元。
今时恰逢本纪元的尾巴,这来自上个纪元的人,岂不是说……?
司马耀泛起嘀咕,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不错。伊沉雪迄今活了九千多年,乃是九州大陆最长寿的人。”
修仙者寿元绵长,但千年后,若未能登临仙道之巅,终究还是一抔黄土。
这忽然听闻九千岁的高龄,着实是让身为皇子的司马耀,开始怀疑群臣高呼的“万岁”,可能不单单是一句夸张的口号。
“常耳闻几位已逾千岁的前辈,尚且在为大限一事而内心郁结。可这位守仙观主,究竟是如何勘演天轨,才得以留存于世数千年?学生实在不解。
“莫非,她真乃仙人下凡?”
身份尊贵的师生二人,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离了车架,一览守仙观风景。
“呵呵,若要问此间故事为何?不过是茶余饭后的几句闲言碎语罢了。”林翰文似有感慨地说道。
司马耀稍加咀嚼,若有所思,继而摆出翘首聆听状,那眨巴着的灵动双眸,与少年装束却是有些违和。
林翰文眼帘微眯,似有无奈地道出了那段世人皆知的往事传闻。
十年前,守仙观的禁地异动,突如其来的威压自禁地内席卷而出,须臾片刻,禁地周遭封印尽数瓦解,化作一片废墟。
白发红衣的女人,从废墟踏出,如仙神临凡、圣人在世。
守仙观上下皆为此震惊不已,立即就此事进行了勘验。他们历时一天一夜,终于在堆积成山的守仙观名册里,找到了这位圣人老祖的名字。
伊沉雪。乃是上个纪元末,守仙观第九十五代观主的嫡传弟子。
实实在在的圣境强者,加之地位和辈分极其崇高,因此获得了极高的声望。恰逢守仙观置身险境。伊沉雪以大手段化险为夷,守仙观万年基业才得以延续。
“伊沉雪顺利坐稳守仙观观主的位置。反之,在这次危局中,处在守仙观对立面的……”
说到此处,林翰文却忽然缄口。他双眼微眯,尽皆冷意,与一众护卫,相继颔首哀悼。
“十年前的那场利益冲突,站在守仙观对立面的势力。不是别人,正是大魏皇朝!当年,致使大魏底蕴损耗过半,数位老祖含恨而终的角色,正是这位受天下人敬仰的谪仙子。
“今时两家虽是和解,但……哼!”
司马耀听到这里,双眸中透露着难以置信。
“殿下应当知晓此行的意义何在了吧?”林翰文又颇有深意地反问道。
焦灼和沉重的氛围似乎让这位三皇子有些不适应。他紧张兮兮地看向老师,知道现在应该说句颇有气势的言辞。
可是……
“好笑,真是太好笑辣!哈哈哈哈——!”
不合时宜的大笑响起,即让魏国使节听着刺耳,也没收了司马耀的发言权。
“问天下谁人不知,十年前守仙观势弱,魏国意图染指望天仙谷,逾越在前,后来吃了败仗,被人揍得灰头土脸……”
“宵小狂妄!”
林翰文为首的一众使节,不由分说,当即怒容横生,齐声怒喝,纷纷显刀枪,以武力威胁!大魏国威在光天化日,受他人诋毁!
而这肆无忌惮的讥讽,来自一位,在此闲庭若步的年轻人。正是陆闲。
方才他尝试了多种方式开溜,可惜都是白费力气。因此为避免逃婚被抓的尴尬局面,决定还是按照原有计划,暂且先扮演新郎官。继而便在观内四处游览,收集情报。结果是加深了“娘子竟是伊沉雪”的可能性。
陆闲就此事而愈发烦恼。
又好巧不巧地,碰上了魏国的晦气玩意,以此彻底点燃了他心中想要搞事的念头。
因为……
重伤垂死,被逼跳崖自尽的遭遇,以及目前受制于人的处境。皆是魏国皇室一手促成。
陆闲过去凭借凡人之躯,成为魏国最杰出的杀手。这个名头经过了魏国朝廷的认证。毕竟他正式的身份,是魏国特务组织“绣衣使”的头领。
本来双方是“你给俸禄我出力”的和谐关系,却由于“想要退隐”而彻底瓦解。
魏国皇室先是爽快地同意了陆闲的请求。却在这之后的半个月内,不留丝毫情面地进行过河拆桥。关系密切的属下被清扫,稍微有过私下接触的友人陆续下狱、甚至被杀害,以及某个自认为藏得严实的重要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后来,就是漫无止境的追杀,直至含恨跳崖。
杀手不应该为死亡而感伤,杀人者人恒杀之,坠入地狱也是罪有应得。陆闲知晓这些道理,跳崖前,坦然接受了命运安排。
死亡就是一了百了。
可既然还活着,那就有必要做些什么。
陆闲见魏国使节威势在前,仍没有丝毫退却,反倒比出鄙夷的手势,继续讥讽道。
“血海深仇,宁可是真有脸说得出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