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八个振奋人心的字眼,丹羽丽眼前一亮,但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出言附和。
和织田信奈不同,作为内政官的她比公主大人更清楚尾张此刻的形势。
“怎么,这份大义难道还不够么?”织田信奈看出了丹羽丽的犹疑,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尾张出了什么事?”
“公主大人,您若是以尊皇讨奸为名夺回织田家的话,大夏方面会立刻有所反应的,驻扎在远江国的大夏第十六军团会在第一时间大军开拔。”丹羽丽伸出两根手指,“两天,只需两天时间,大夏军队就会抵达尾张边境开始镇压。”
“三河国无法作为屏障么?”织田信奈皱眉,“我记得元康她可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敢明面上反对大夏统治的姬大名之一啊。”
“远江国的今川家这两年背靠着驻扎在本土的大夏军团,对周遭各个邻国进行了各方面的渗透,三河国自然也不例外,它的实际掌权人已经换人了,松平元康如今只是一个傀儡国主而已。”丹羽丽摇了摇头,“大夏的军事行动一旦开始,三河国大概率是不会有胆子去阻拦大夏军团的……”
“是这样啊,元康她……”织田信奈叹了一口气。
三河国的国主松平元康在幼时曾因为各种巧合,在尾张寄宿过一阵,也是在那时,织田信奈和她缔结了深厚的友谊,如今得知昔日的玩伴居然沦为了傀儡,这着实令她唏嘘不已。
“公主大人,两天的时间过于短暂了。”丹羽丽继续叙述着自己的推想,“哪怕我们能完成内部权力的交接,我们也没时间组织起士兵形成有效的防御。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构成了防御圈,以尾张现存的国力,光是防御第十六军团就很勉强了……更麻烦的是,我们会被动地卷入一场处于绝对劣势的消耗战,和我们正面对垒的第十六军团不需要击溃我们,只需要等待就好,因为驻扎在其他几个地区的大夏军团一定会派兵前来讨伐,等到大夏驰援的军团将我们团团包围——那就是尾张灭亡的时候。”
丹羽丽描绘出了一个四面皆敌的绝望画面。
而从理性的角度来看,这个虚构的场景很可能会变成事实。
扶桑是一个国土狭长的岛国,它宛如一只蛇那样匍匐在海上,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大夏在关键的节点打入钉子般地驻扎军队,扶桑就会被分割得支离破碎,首尾不能相顾。
事实上,大夏的驻军也是这样安排的。
“如此说来,这份大义确实不好使用啊。”织田信奈点点头,她还有几个备选的方案,但此时此刻她想听听丹羽丽的说法。
她非常了解自己的青梅竹马,当丹羽丽提出某个针对性的问题时,她一定会先在内心里整理出自己的答案。
火枪如此,大义问题亦然。
于是织田信奈开口问道,
“万千代,你有什么想法?”
作为君主必须要有决断力,而判断下属的想法,这就是日常需要做的诸多事宜之一。
“公主大人,您能等么?”
“等?等什么?”织田信奈疑惑地追问,“若是等时机的话,我此时此刻来到美浓的消息还未被尾张人所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话,行动起来不应当是越快越好么?”
“公主大人,您说得有道理,不过如果您愿意等待的话,我认为过不了几天,您就能以正当名义回到尾张了。”
“正当名义?”织田信奈皱眉,“我现在明面上还是大夏那边的质子,虽说现在落了个自由身,但真不能再尾张现身……这样的我能以什么样的名义回到大夏?”
“扶桑文化受到大夏熏染,哪怕是质子,遇到家中的变故……”
话已至此,丹羽丽不再多言。
“父亲大人他要命不久矣了?”
织田信奈恍然大悟,她并没有为父亲大人即将逝世而感到难过,主要是在她记事的时候,父亲就一直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当了扶桑的卖国贼后,他的身体更是一天不如一天,忽然猝死也不是什么让她觉得意外的消息。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有些冷血。
但局势紧张的当下,她没有空闲为亲人的死亡掉眼泪。
哭,也要等一切事毕后再哭。
她冷静地分析着利弊,而后继续道,
“父亲去世的话,我倒是可以接着守孝的名义回到尾张,只是这个时机会不会太恰好了?按照继承者的顺序的话,我作为长女确实有资格继任家督,可信胜他不会同意的吧?他的身后有一批反对姬大名的老东西,除此之外,我若是以守孝的名义回到尾张,我就从暗面来到了明面,不得不和信胜还有那群老朽的家伙正面应对……”
“那些都不是问题。”
丹羽丽的回答很坚决,态度简直不容置否。
“为何?”织田信奈深深地看向万千代,想要从对方的神情中找寻什么,但她失败了,后者若是故意想要隐藏起什么的话,她还真没法看出些端倪。
“我只有一个问题,公主大人,家督之位与亲情相比,您更看重什么?”
“不要用疑问回答疑问。”
“我的回答就在我的提问之中,公主大人。”丹羽丽认真地说,“我可以更加精准地对这个问题进行描述——公主大人,您愿意走上孤身一人的修罗之路么?”
孤身一人?
织田信奈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冷冷一笑,用墨色的眸子直视对方,
“只要能达成目的,手段便无需拘束,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这个回答,你可满意?”
“我明白了,公主大人,那就请您静待佳音吧。”丹羽丽说话间抽出腰间的打刀,“大义名分会成为您的囊中之物的,而且是以任何人都无法反驳的方式。”
看到对方的动作后,织田信奈眉头一挑。
旋即,竹林里出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呱啊啊啊啊啊啊——!”
是小鬼的叫声。
有什么人正在靠近。
“公主大人,风的味道变了,有血的气息。”丹羽丽挥舞着打刀,神情变得森冷且阴森,勾在嘴角的笑容也带上了别样的韵味,“是您的伙伴吗?”
“否,我先前就说过,我是孤身前来的。”织田信奈将那插在地上的短刀拔起,横握在胸前,“刚才我还以为那是你的朋友呢。”
忽然变得强劲的夜风打断了她们的对谈。
堆积在地面的竹叶被一阵又一阵的卷起,在澄澈的月光下宛如一群飞翔的蜻蜓,在竹叶彻底远飞到天空的彼岸时,无数漆黑的身影踩在竹子的顶端现身。
“是忍者?”丹羽丽皱起了眉头,“为何会在这里……”
面对这群神出鬼没的家伙,丹羽丽第一时间做出的动作是拉起衣领蒙住口鼻,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暴露身份——或者说现在这样做已经晚了,她已经暴露了。
“信奈大人,晚上好。”
犹如仙鹤那样踩在竹子顶端的一名蒙面忍者开口问好,他和其他忍者的服饰不同,具体来说是装备看上去更加精良一些,看样子此人便是这群忍者的领袖了。
握着短刀织田信奈并不搭理他,这位忍者领袖也不介意,他继续开口说道,
“吾等乃侍奉织田家的伊贺忍者,奉雇主的命令,也为雪吾等之耻,今夜,吾定要取汝首级!”
闻言,织田信奈环视了一圈。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忍者。
或是犹如高手般踩在竹子上,或是犹如猿猴般单手挂在纤细的竹条上,周遭能映入眼帘的空间几乎全都有忍者的身影。
今日聚集在这里的忍者,少说也有百人。
“这么多人?就为了砍我一个人的脑袋?”织田信奈忍不住吐槽,“真荣幸啊。”
“多说无用!”忍者头领抬起手来,冷酷地下令,“手里剑,放!”
命令下达的一瞬间,狂乱的风声犹如蜂鸣般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