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也知道这个人?”叶菲有些意外,而她转念一想,就找到了答案,“也就是说——联姻的事,长公主也找过你?”

“当然不是,该怎么说好呢,他其实……最近是在我那边帮忙。”

“我有点听不懂了,什么意思?他在你那儿?”

“他离开洛明各,其实就是来找我的。”说起这件事,伊芙也有些尴尬。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沉默。

从情绪上,叶菲有些崩溃,她躺在床上,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好丢脸啊!”她连连叹气。

“你可能是误会了,他只是来帮我的,我们之间没别的关系,所以如果,嗯……如果你还想嫁给他,应该也不冲突。他现在去办事了,过段时间才会回来,到时候你要见见他吗?”

“不必了,以后我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叶菲抬起来脑袋。

“去哪找?”雪莉尔问。

对于雪莉尔的提问,叶菲只当没听见,她说道:“这件事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怪也只怪我自己,心里总爱幻想……可能这就叫天意弄人吧,当时他们把这人描绘得那么天花乱坠,说他正直高尚又有胆量,一个人单枪匹马整治了东部的匪患,又说他有一部分雪莫族的血脉,是个幽默风趣的金发帅哥,这谁能不心动嘛,要是放在凯耳那边,想和他结婚的王族都要排着队……总之就是这样,虽然我没有损失了什么,但还是有点,怎么说好呢,还没谈过恋爱,却有种失恋般的感觉,要说失落……失落是肯定有的。”

“一看就是怀春了,你确实该去找个男朋友了。”雪莉尔说。

“你别说话,让我先缓缓……”

伊芙正想要安慰她几句,房门被打开了,是敏希,这姑娘一进门,便直奔她姐姐而来。

“姐姐——”她扑了上来,身上还穿着她姐姐的学院制服。

“好了,别撒娇。”毕竟有外人在,伊芙不想让人看笑话。

“南芬怎么能这样,你回来了她都没和我说。”一见面,她就开始埋怨了起来。

“你怎么穿我的衣服?快脱下来,别撑坏了。”她对敏希小声说道。

“反正是旧衣服,你又不穿……”她说,“我刚才让人去拿餐具了,一会儿就在这里吃。本来想着你一闻到饭的味道就能醒,结果这两个家伙先把你给叫起来了——我就知道。”

“在这吃?”

“外面人太多了。”她说,“你快坐回去,咱们就在这吃。”

于是,伊芙坐回到了刚才睡觉的位置,敏希将毯子铺在她的腿上,又将一张小桌子横在她的面前。

不一会儿,一名用人便推着餐车进了屋,她将盛了食物的餐盘餐碟摆放在了桌台上。

“洁朵莉呢?她怎么还不进来?”敏希说着,便走到了门外,将一位伊芙从未见过的姑娘拉了进来。

“这位是洁朵莉·达克仁,已婚人士。”敏希向伊芙介绍道,“这几天她也一直住在这里,是我们的牌友。”

洁朵莉个子很小,甚至都没有伊芙高,年纪看上去大概有十七八上下。此时,她身着轻便的礼裙,披着一件开襟的红色针织小外套,光泽而打卷的棕色长发搭在肩上,腿上套着保暖的羊毛长袜,脚下踏着一双兔绒的坡跟小拖鞋——她整个人打扮得精致而漂亮,伊芙能隐约闻到从她身上飘来的胭脂和香水味,淡淡的,似花一般的香。

两人打过招呼之后,众人便围着桌子坐下,准备享用晚餐。洁朵莉说她不饿,但敏希还是给了她一个餐盘。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见了你就表现得很局促。”叶菲说,“和我们打牌时,她可不是这样。”

“我只是第一次……见到真人,确实是有点紧张,整天窝在家里的人,从没见过大人物嘛。”

“我?大人物?”伊芙指了指自己,“我什么时候成了大人物?”

“忘记说了,洁朵莉是东部城那边的人。”敏希说,“她这次是跟阿克洛叔叔他们一起来的。”

阿克洛·达克仁。茂奇的哥哥,也是东部城的一位富豪。

“东部城……所以我是在东部城出名了?”

“都登报了,还是专栏,当时介绍的是圣丰岳的三位继承人,上面还有你的照片,说你是洛德·哈维因的女儿,虽然还很年轻,但智慧过人,武力超群,在北方边境剿匪行动里还立过大功。”

伊芙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今年五月份?”

“这件事我居然都不知道,那上面是什么样的照片?”

“你坐在一张大椅子上,正在看书,配文说是你在北方剿匪行动中坐在土匪据点里抽空学习。”

“哦,那一张!”伊芙想起来了,那张照片是一个自称是捍卫者报社的记者拍的,可当时自己并不是在学习,而是在……

“有些人喜欢出名,不,应该说大部分人都喜欢,但我觉得伊芙肯定不愿登报……即便是正向宣传。”雪莉尔说。

“圣丰岳要公开候选人身份,是要这样宣传一下的。”伊芙并不打算细谈这件事,“算了,反正情况也都这样了,而且只是一张侧面照而已。”

“侧面照也很漂亮——这几年报纸便宜了,我们那边都流行做剪报,就为了这一张照片,那一周的报纸都快供不应求了。”洁朵莉道。

“看来那张照片拍得挺好。”

“构图很经典,听说也许还能评上最佳年度新闻照片的什么奖项。”

“是吗?不知道我能不能跟着分一点奖金。”

“大概……不能吧?”

吃过晚餐之后,她们四人还要上楼玩牌,伊芙原本谢绝了她们的邀请,但最后还是被敏希和叶菲拖了过去——一个敏希她还能对付,两个就难说了。

“你们人已经够了,非要让我去干嘛?”伊芙问她们。

“没别的,就是想让你去呀。”叶菲说。

克利金这边常玩的纸牌名叫“桑肯”牌,和扑克很像,但又有不小的区别——主流的一套纸牌共有七十二张牌,其中有六十四张普通牌,四种花色(太阳、羽毛、宝石、雪花),标有从零到十五的古弗兰托十六进制字符,另外还有八张特殊牌(荆棘月、璨月;白昼、黑夜;绿星、蓝星、黑星、白星),这八张牌在不同玩法中各有不同的功能与用处,极大丰富了桑肯牌的可玩性。据说,当年纸牌发明者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娱乐,而是为了能让儿童快速认识十六进制数。

敏希让伊芙坐在她的位置上,而她自己又搬来了凳子,坐在她姐姐身后。

“你不玩了?”伊芙问她。

“我要看你玩。”

“咱们和谁一组?和洁朵莉?”伊芙看见洁朵莉坐在了自己对面。

“对,洁朵莉可是个玩牌的好手,你瞧着吧。”

“你们玩牌……还要带点彩头吗?”

“我倒是想,但她们三个觉得那样不好玩。”洁朵莉耸了耸肩。

“那肯定的,你这么厉害,谁要和你赌钱。”叶菲说。

确定了游戏规则之后,牌局便开始了,敏希一直坐在伊芙身后默默地看她打牌,时不时的还要拨弄她的长发。少女们打牌时并不怎么说话,她们不像沸蒙城里的那群家庭主妇一样,手上打着牌,嘴上还能唠着家常,一切都显得游刃有余。此时,伊芙观察起了身旁的牌友——叶菲和雪莉尔一直盯着手里的牌,神色紧张兮兮的,而对门的洁朵莉倒是显得风轻云淡。

敏希觉得,看伊芙打牌要比自己玩有意思多了——几局下来,叶菲与雪莉尔那一方居然没赢过一次。

洁朵莉年纪不大,却明显是个玩牌的老手,她会算牌,到了每局后半段,别人手里还剩下哪些牌,她都一清二楚,而伊芙这边则更讲策略,敏希亲眼看到,一副烂牌也能在她手中慢慢出掉。

“这样谁能玩得下去。”至此,叶菲要求换组,于是雪莉尔与洁朵莉交换了座位。

“哈哈,最笨的人要和洁朵莉一组!”敏希虽然没玩,却是叫嚣了起来。

“你是不是忘了,先前是谁一直和洁朵莉分在一组的?”叶菲不免提醒她。

敏希吐了吐舌,没有反驳。

“刚舒服了几局,看来又要一打三了。”洁朵莉一边洗牌,一边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

“怎么可能,我打牌的水平至少也比敏希强吧?”叶菲有点不高兴。

洁朵莉码好了牌,她看了眼叶菲,又看了眼敏希,说道:“也对,是比她强一点。”

这下又轮到敏希不高兴了。

对于一些人来说,打牌的确要比干坐着聊天更能拉进关系,当注意力专注于牌局的时候,那种拘谨的氛围便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了。

洁朵莉虽然年纪不大,但按照敏希的话说,毕竟是一位已婚人士,她懂得许多别人不懂的“经验”,而敏希与叶菲对此又颇为好奇,在打牌的过程中,她们总忍不住询问她那些有关“婚后”的事,而另一方面,洁朵莉其实也是乐于分享的,她以一名女性的视角细腻地描述着自己的主观感受,对她而言,这也是一种倾诉的过程。

“这要怎么说好呢?男人和女人确实是不太一样的。”牌打到一半,为了回应叶菲的问题,洁朵莉又开始谈论起了她的那些以往经历,“去年度蜜月的那段时间非常难忘,我们去凯提利一带旅行了两个多月,那时夏天刚到,潮热的海水就慢慢——慢慢地涌上了岸,当地人穿着清凉的服装,女人的衣物只堪堪围住了胸口和屁股,这群人在金色的沙滩上盖起了集市,卖水果、鱼鲜和工艺品,而一天之中天气最热的时候,整个集市就都浸泡在了浅水里。我原本还挺害羞,纠结着要不要换上那种衣服,我丈夫说,入乡随俗嘛,要去逛集市,总不能穿着长裙趟进水里。哎,该怎么说好呢,我主要还是怕他反感……既然他这样说了,那我就换上好了。我们是在半上午去的集市,等到中午过后,海水就几乎漫过了我的大腿——我个子矮嘛。我丈夫背起了我,而我搂着他的脖子,手上撑着伞……那边的水十分清澈,和西海岸这边完全不一样,有时能看见鱼从你身边游过,它的影子投射在水底的沙滩上,如此你就会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鱼不是游在水里的,而是游在空气中的,它们是游上了岸……”

“能说重点吗?”叶菲心急火燎。

“急什么,我正要说呢。”洁朵莉继续道,“那天天气挺热的,两个人又前胸贴着后背,浑身汗津津的,凯提利那边最让我感觉不舒服的就是这种桑拿一般的天气……但当地人好像都习惯了,所以集市上的人依旧很多,而我们两个明显不是本地人,一路走过就收获了不少目光——你想啊,当地的服装,露肩膀,露腰又露大腿,我丈夫也是光着上半身,只穿着短裤……本来该是很羞耻的事,但我突然就来了感觉。”

“哦……然后呢?”叶菲的声音放得很轻,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手上还攥着一副牌。

“后来,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像发烧一样,但又不太一样,我丈夫以为我是中暑了,就带我找了个阴凉处歇息,那边靠近礁石,没有多少人,所以我当时就有了一个胆大包天的想法。”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停顿了片刻,目光从听众们的脸上扫过,像是在看听众们的反应。而后她又继续说道,“我对他说,我们在这里做吧,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想我当时肯定是满面的酡红。他那时惊讶极了,毕竟我以前从没主动要求过……那时候的他,就和你们现在的眼神一样,满眼放光,像是在路上发现了金子。他亲吻了我,又把我抱了起来,飞也似的跑到更偏僻的地方去了,结果途中还摔了一跤……最好笑的是,我们都太急切了,当时根本没觉得疼,直到傍晚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对方身上都蹭破了皮。”

“还有呢,你说这是你最难忘的一次,说重点。”雪莉尔也催促道。

“这……有点难说。”或许是因为今天有伊芙在,洁朵莉还是有点放不开,“我只能告诉你们,不同情境下的感觉真不一样,打个比方,就好像平时就只是打开水龙头,只放一点水就足够了,而这次却是从上面满溢了出来,像是被什么支配了一样,完全不受控——所以我觉得,想要好好享受一番,就一定要调动起自己的情绪,就算是演出来的也好,因为演着演着,你就会发现,自己真就进入了状态,这大概也算是我的一种心得。”

现场鸦雀无声。

“我对你们说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早了?”洁朵莉干笑了一声。

“是啊,根本没法想象。”叶菲说。

“那算了,还是打牌吧……打牌更有意思。”说罢,洁朵莉扔下了手中的牌,她又赢了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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