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一片萧索之景,与外面的奢豪华丽宛如两个世界。
外面喧闹快活,这里阴森沉寂。
“真是晦气。”一个极其不耐烦的抱怨声音从一处低矮的小楼边传来。
一位穿着浅灰色丫鬟服饰的女子,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如牢笼般令人不适的小楼。
“斐儿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丫鬟身边跟着的是一位身着深灰服饰的丫鬟,她拎着一个食盒,紧紧的挨着斐儿,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
斐儿瞥了一眼小楼,用略带讥讽的语气道:“这就是咱们江家二小姐的闺阁啊……”
“不会吧,这,这里就是二小姐的闺阁?”小梅看着那小楼顶上的瓦片都已毁损,木柱上更是斑斑驳驳,上面的红漆已经掉落了大半,露出劣质的柏木:
“怎么看着比我们住的还要差?”
小梅是刚刚招进来的见习丫鬟,在下人中也属最底层的。
她所住的寝居,在整个江府已是最差的了。
没想到……
贵为江家二小姐的住所,居然比自己的更差。
斐儿嫌弃的掸了掸身上的浮尘:“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被分到这种破地方来。”
“我还以为侍候二小姐是件好差事呢。”小梅向前走了两步,便闻到一股腐朽木板散发出发霉的臭味,令人作呕。
她连忙退了回来。
“你是新来的,不知道也很正常。”斐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又看了一眼小梅的衣服:“若真是美差,怎么会分给我们?”
灰色衣裙,是江府中地位最低的下人。
向上依次是青、红、粉。
斐儿来江家的年数不少,就算熬资历也该熬到青衣丫鬟了。
但斐儿的尖酸刻薄在下人中可是出了名的,虽说有些资历,依旧是最低等的丫鬟。
“这几年的纳新的规模已经小很多了。”斐儿道:“我记得前些年,每次招新丫鬟家丁,一次就招数千人呐。”
“有这么多?”小梅惊讶的道。
“那都算少的。”斐儿的神态,宛如自己就是江家主人一般:“江家这么大的家业,每年就算招次招几千人都不够用呐。”
小梅道:“我是从燕飞村来的,只知道江家很大,很了不起……没想到居然大成这样。”
她在进城前,认为江家很厉害,最多也不过比村中赵财主大上十倍。
阿爹说,赵财主家的丫鬟有十个人,有管睡觉的,有管吃饭的,有管喝水的……那已经很了不得了。
她从未想过,一个府第,单单伺候人的丫鬟都有数千人之多。
“你知不知道在江府,侍候谁的丫鬟地位最高?”
她忽然神秘兮兮的问道。
斐儿别无所长,论相貌与身姿都不如其他丫鬟。
她只能用这些‘辛秘之事’,来彰显她这位老前辈的尊严。
“当然是家主老爷和夫人了。”小梅答道。
在整个江家,地位最高的只有家主大人。
小梅的回答很符合斐儿的预料,她满意的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其实在江府最好的差事,是服侍大少爷。”
“怎么会是大少爷呢?”小梅颤声道:“我听说大少爷的脾气……有些……有些……厉害,有不少姐姐去了大少爷的那里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斐儿却蛮不在乎的道:“那些都是不注意伺候的,只要你用心侍候大少爷,大少爷怎么会打你呢?
家主大人虽然地位最高,但他与老夫人最宠溺大少爷,我听说原先有一位丫鬟打碎了老夫人最喜欢的琉璃盏,你自己说,若是遇到这种情况,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那肯定是死定了。”小梅虽说进入江家的时间短,但也知道江家的规矩森严,就算打碎珍贵的琉璃盏都会处死,更不要说是老夫人的心爱之物了。
斐儿道:“可是那名丫鬟偏偏活下来了,就是因为大少爷说了一句这丫鬟伺候的不错,老夫人便放过了那名丫鬟。”
“若是给我个机会去伺候大少爷……”斐儿不禁陷入幻想之中。
小梅看了看眼前低矮的小楼:“二小姐与大少爷都是江家血脉,怎么会这般厚此薄彼……”
“你在胡说什么?”斐儿立刻打断小梅的话:“你这话若是被别人听到,小心小命不保!”
小梅连忙捂住嘴巴。
“把食盒给我吧。”斐儿伸手拎着食盒,向小楼走去。
通向小楼的是一条石子路,上面已经布满青苔,周围杂草丛生,更显荒凉。
她们一前一后,推开小楼的房门。
“吱呀。”
房门被推开,月光撒进昏暗的内堂。
入目的是一位少女。
杂乱的青丝散落肩头,月光如轻纱一般,轻轻的覆在少女的身上。
一身淡青色长裙,更衬肌肤如玉一般,在月色下泛着莹莹光彩。
她赤着双足,纤细的足腕上被镣铐锁住,长长的锁链没入黑暗。
就如一条邪恶而又漆黑的毒蛇,张开獠牙咬住少女的足腕。
“像个死人一样,吓死我了。”
斐儿啐了一口,吐在少女手臂的不远处。
她见少女没有反应,胆子更大了几分:“吃吧!”斐儿直接将食盒扔在少女的脚边。
食盒倒下,里面的汤汁立时从缝隙中撒了出来,流在少女光洁粉嫩的脚背上。
“你怎么敢这样……她毕竟是二小姐。”小梅脸色苍白。
看着小梅惊讶的表情,斐儿更得意了。
“这有什么?”
她抬起脚,准备踢向少女的小腹:“我还敢踩她呢。”
脚下的可是江家的二小姐,能够随意的踩踏江家二小姐,这足以满足斐儿的虚荣。
只是她刚刚抬起脚,就感到身后一阵声音。
斐儿连忙转过身去,只一个阴郁的身影缓步走来。
那人佝偻着身子,身上的衣着华美之极。
他渐渐走进,斐儿方才看到对方相貌,他脸上惨白,眼窝深陷,眼袋高高隆起,呈现一片黑紫色。
“大……大大大少爷。”
斐儿只感到天旋地转,心跳如擂鼓,膝盖一阵发软,便跪了下去。
“滚。”大少爷江独秀根本没看斐儿与小梅一眼,只是吐出一个字。
斐儿如蒙大赦,她用手擦了擦额上的汗,连滚带爬的起身,逃也似的跑出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