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以后,时针指向凌晨二点的刻度,宏大的拜占庭城宛如一台庞杂的蒸汽机,在深夜中无声运转着,城郊一起一伏的交通信号灯便是其开闭的阀门。

关押着为就职【铁卫】而过度改造的赛博精神病和觉醒了影兽之血的两匹雄狮的装甲车终于准备完毕,整装待发。

玛姬骑摩托车开路在前,负责安抚大猫的霍莉和装甲车司机阿尔乔姆居中,蛇手藤井八云和伊凡驾车殿后,车队从樱花安保公司驶出,驶入深邃的夜。

本次的押运车队并不会在地面上停留太长时间,在入城之前、开过三个红绿灯之后,玛姬一行人便经由地下隧道进入幽暗地城,再走地下的荒废公路前往重新修葺过的斗兽场。

所谓的幽暗地城,顾名思义,是拜占庭城乃至一切历史名城埋葬在地下的尸体。

在纪元终结和开启、群兽和诸械交替的死与新生之年,众多繁荣宏伟的地上城邦,在这一年内纷纷毁灭,沉入地底,形成了名为幽暗地城的地下区域。

随后兽神隐去、械神降临,历史迈入新的纪元,人们又在死去城邦的残骸之上,建立起更加繁荣、更加宏伟的大城,摩天大楼高耸入云,霓虹华彩迷醉人心。

只是,旧日城邦的尸体仍然埋在新城地下。

在这里,在这片仿佛时光倒流了数百上千年的幽暗地域,不再平坦的柏油路加上公路两侧早已熄灭的、新拜占庭在其全盛时期所遗留下的生锈路灯,便是人类掌控的所有区域,只须离开公路向外走不到十分钟,就能从人类管辖的疆域突入到仅由毁灭统治的废墟。

那是巨大菌蕈和各种未知之物的领地,浓雾弥漫的旧城骸骨上,有鼠群与披着皮毛和鳞甲的畸变野兽游荡食腐,众兽徘徊,潜伏于笼罩人类渺小造物的广阔亘古的黑暗之中,静默地注视着柏油路上的车队,与群狼审视麋鹿并无区别。

赛博时代新兴起的械改种们,往往喜欢嘲笑自旧纪元存活至今的混血种的迷信与愚行,殊不知那毁灭众城的伟力是何等惊心动魄,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理解,哪怕是血浆恐怖片中最可怕的恶灵,也只会被在幽邃地城尸体所滋生的黑暗衬托得不值一哂。

司机阿尔乔姆明显走过不少夜路,早已习惯了深邃黑暗给人的压迫感,车开得很稳。

黑暗中一闪而过的畸变野兽的身影,勾起了藤井八云对东瀛故乡肆虐的、受辐射而畸变的怪物的回忆,方向盘上的蛇手微微颤抖,只能勉强按捺下心底的不安。

霍莉和伊凡两个少年幼-女,何曾见识过这黑暗之中的大恐怖,几乎丧失战斗的勇气,只是两人毕竟是未来的反派,还能够凭借意志使自己不至于崩溃。

至于玛姬-凯尔,她不单单是血脉中被刻下恐惧基因的混血种,更是《赛博朋克械灵骑士》的原玩家,虽然这一世她是第一次深入幽暗地城,但是游戏中她在幽暗地城做过的任务可太多了,回到这片幽暗深邃的莽荒之地,简直就跟回了家一样轻松。

女骇客对这片黑暗不畏也不惧,在柏油路上风驰电掣之余,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在麦克风里跟队友们考古:

“据说公路左侧的断壁残垣就是上纪元浴宫的遗址。想当初,不可一世的罗马人在拜占庭宏伟华丽的浴宫中吹着口哨,认为帝国就像身下的浴池一样,建在整块花岗岩上,将永世延续,哈哈,现在他们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一切都有个尽头。”

“先收起你那充满哲思的废话吧,黑猫。在进入内城之前,就数浴宫这段路兽群出没最多。”

通讯频道里传来阿尔乔姆的声音,这家伙没有半点林地之民的好战,竟然禁止自己发声勾引野怪,让玛姬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斯拉夫人的种:

“喵哈哈哈,届时我自会让这帮畜生知晓,沙漠之鹰枪膛里的对兽专用子弹尝起来是怎样的味道。”

“我当然信任你的枪法,但其他成员的状态不太好,如果此时被兽群盯上,恐怕任务会有失败的风险,我以队长身份命令你噤声!”

“好吧好吧,我闭嘴就是。”

玛姬本来想着机会难得,干脆趁机再演一回强势冷酷的女骇客,展现自己的帅气瞬间,继续提升霍莉的好感度,可既然同车司机说自家闺女的状态不好,未必欣赏得到她的飒爽英姿,那就暂且作罢。

一路无言,公路两侧那些潜伏在幽深黑暗中的众兽,大概对第一次光临幽暗地城的陌生车队抱有戒心,仅是尾随了一段路程,并没有发起袭击,一行人来到昔日的泉源之门,穿过厚五米、高十二米的狄奥多西城墙,进入古拜占庭城的内城部分。

旧日城邦死去后,拜占庭溢出城墙的地带成了众兽群栖息出没的野蛮之所,而墙内部分则成了犯罪者藏匿、违禁者猖狂的法外之地,随着车队进入内城,黑暗便不再是地下唯一的主宰,众人时不时可以见到城内各处黑市若隐若现的灯光。

押运队伍也毋须再担心遭遇兽群的袭击,反而需要注意罪犯的劫掠。

至少犯人比野兽好对付,因为大公司把持了几乎所有D阶以上的职业传承,在幽暗地城藏匿的犯罪者其位阶一般不会超过D阶,罪犯们在意识到玛姬一行人不好对付之后,自会识相退走,不像黑暗中那畸形的兽,一旦将车队认准为猎物,甚至能一直追到世界尽头。

玛姬骑着摩托车在前开路,行驶间举枪崩掉了某个没眼力见试图拦路劫车的械改种的铁头,便再无犯罪团伙胆敢过来纠缠车队了。

殿后的伊凡看见被玛姬一枪爆头的械改种罪犯,居然还能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逃走,在语音通讯里惊叹道:

“刚刚那家伙这都没死?!”

“大概跟囚车上的赛博精神病一样,是【铁卫】职业者吧,这些铁罐头命硬得很。”

同车的藤井八云亲切地为伊凡小少爷解说,声音也随通讯频道一并传了过来,惹得玛姬一阵不快:

“蛇手、还有小钢炮,你们刚才没听到司机队长的话吗?任务期间禁止闲聊。”

“已经进入幽暗地城的内城区域,现在稍微聊上两句也无妨。”

“真的吗,司机先生?”玛姬闻言赶紧拍了拍小霍莉,“刚刚玛姬妈妈我的枪法是不是很准呀,霍莉宝贝。”

“是挺准的,玛姬小姨。”霍莉在语音里冷冷回应道,“比起这个,请不要在公共频道里把我的名字喊得这么肉麻。”

“那咱俩把通讯频道转成私聊模式?”

“私聊也不可以!”

“咳咳,黑猫你注意一下,我只是说可以稍微聊两句,没叫你这么放松。”

“知道啦~”

玛姬说着又顺手收拾了两个不知死活想要拦路抢劫的罪犯,在一路闲谈中,车队驶离破落柏油公路,转入通向外港区地下斗兽场遗址的崎岖小径,终于在黎明之前把货物押送到了指定地点,顺利完成了穿越后首次雇佣兵【普通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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