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和上一次回到王都的感觉都不同。
王都的街道仍然人来人往，却显得有几分冷清。
耀星小队的讨伐魔王失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德兰全境，并病毒式地传播向周围国家。
而杰特里叛变的消息自然也随之传遍大陆。
杰特里的名气某种程度上再创新高，以往还有些人不知道勇者小队中的那位魔法师到底姓甚名谁，现在全都知道了。
人类叛徒。
理查德·杰特里。
在与魔王的作战中卑鄙地偷袭了勇者，致使魔王苟活了下来，没有人怪罪活着回来的三人，对于三人能够活着回来，德兰国民只有庆幸。
毕竟那名可耻的叛徒的等级并不高，在小队中主要的作用也并不是战斗。
如果魔王真的大举进攻的话，德兰民众起码还能指着剩下的三人。
德兰毕竟是与魔族交战的第一线，一旦魔族叩边，首先遭殃的就是他们。
三人回城很低调，低调到直到面见德兰国王，所有人才知道他们回来了。
“这样么。”德兰国王眉头紧锁。
阶下的薇雅说完情况之后就一言不发了。
她当然没有实话实说，她依然扮演了一个毫不知情的无辜者。
“能回来就是好事。”
他看着维多利亚这么说着。
有的时候他不像是一个国王。
德兰国王没有多说什么，薇雅也没多说什么，彼此都礼貌地离开。
维多利亚回家之后并没有马上休息，而是跟着薇雅除了汉诺威宫。
“你应该还有话没说完。”德兰公主这么说道。
“嗯，”薇雅微笑着点头，“去杰特里家里说吧。”
“还好我已经买下来了。”
不然，现在可能已经被愤怒的民众烧掉了。
“莉莉丝应该也有空吧？”
半精灵淡漠的脸色忽然一怔，她没听清薇雅说的什么，只听见薇雅叫她。
“什么？”
“一起过来吧。”
“嗯。”半精灵点了点头。
卫兵向三人行礼，薇雅勉强微笑着回礼。
维多利亚淡淡点头。
半精灵手掌搭上肩膀回礼。
汉诺威宫是德兰王都绝对的中心，虽然德兰王都并不是对称建城，但所有关键的建筑都在汉诺威宫旁边。
也包括教堂。
杰特里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教廷。
所以，有人来要说法了。
道路尽头，一位圣洁神圣的女人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薇雅。
维奥丽特·葛洛丽亚。
圣女脸上没什么表情，以往总是挂在脸上的温柔笑意也消失不见。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另一头的薇雅。
“人呢？”
晶莹的唇张开，吐出冷冷的质问。
薇雅淡笑着歪了歪头，“什么？”
“我问你，人呢？”圣女的话语逐渐带上了情绪。
她逼向薇雅身前。
“那么，你也一起来吧。”薇雅微笑着说道。
薇雅的话听在维奥丽特耳朵里简直莫名其妙，她周身爆开一圈又一圈圣洁的光环。
“来你*！”
她扬手，一拳砸向薇雅。
圣女是一个称呼，并不是一个职业，当代教廷圣女的职业其实是圣骑士。
披一身祝福铠甲能一战锤把人锤成二次元的那种。
只不过圣女这个身份又不仅仅是个称呼，更是一种权限，一种能使用教廷其他职业技能的权限。
比如牧师和审判庭的技能。
自从维奥丽特成为圣女之后，她就极少与人动手了。
她很清楚，世人对圣女的期待，是圣洁、温柔、美丽。
可以是温柔的牧师，但不可以是温柔地拿着战锤给予敌人速死的圣骑士。
但她今天真的忍不住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薇雅轻松地接住了她的拳头。
“我会告诉你前因后果，但不是在这里，不是现在。”她凑近圣女耳边轻声道。
“好啊。”维奥丽特的表情瞬间恢复成温柔圣洁的样子。
两个戴着面具的人心照不宣地彼此对着彼此微笑着。
维奥丽特微笑着走在薇雅身边，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异样，甚至好像偶尔还在出声低声安抚薇雅。
薇雅也勉强微笑着，好像对于维奥丽特的话很受用。
但实际上，两人说的是——
“把人丢在那里，还让他用名声和自由给你擦屁股？我阐释你的美。”
“后悔没下手是吗？可惜现在急也没用了。”
“我急你*，魅魔操的臭表子，你要是把人带回来了，就算他选择你又怎么样？你怎么不死在哪里——哦，是他用自己换的你活是吧？”
“你找死？！”
“真厉害啊，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他来换你活命？”
“……”
薇雅忽然沉默了，半晌后她缓缓道，“你说得对。”
维奥丽特宝蓝色的杏眼微眯，“你最好有办法。”
“不然你妈就保不住了。”
说实话，薇雅没想到维奥丽特能骂得这么脏。
“有，所以，现在先跟我过来。”
“这句狗杂种和表子先在我这里存着，一会你要是喷粪我再骂。”维奥丽特笑眯眯地说道。
薇雅默默点头。
……
“？”坐在薇雅对面的维奥丽特听完薇雅将整件事大致说完，她第一个感觉就是疑惑。
她很疑惑。
疑惑为什么会有这种**？
于是她抬起右手，手掌张开，纤细修长的手指舒展开来，下一瞬一柄圣光战锤出现在手掌中心，她狠狠捏住，然后向薇雅头上砸下。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薇雅只是面无表情地抽出无毁之湖光挡住。
一声刺耳的碰撞声之后，圣光战锤碎成了碎片，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解气了？”
“解你*了个**。”维奥丽特淡淡道。
“然后呢，解决办法呢？别告诉我你这个所谓人类第一个百级以上一点用都没有。”维奥丽特问道。
在一旁看着的维多利亚和半精灵都没说话。
维多利亚是因为维奥丽特把她想说的话都说完了，甚至她没想说的话也说完了。
半精灵是有点被吓到了。
为什么这位教廷的圣女能骂得这么脏？
薇雅却丝毫没有在意，“目前来说，我对上撒旦毫无胜算。”
“切茜尔是一百五十级，而撒旦只会比她更高，甚至高到我突破百级之后仍然不清楚具体等级。”
“那么，既然个人实力失去了意义，换成军队呢？”
“我不同意，你打算用士兵的命去填么？”维多利亚率先反对，“你不清楚德兰边境的情况吗？”
“我知道，也清楚，”薇雅微笑着看向维多利亚，“但我也知道实际上只有德兰王国一国的兵力守在要塞，既然德兰王国能够守住，那么如果加上亚伦斯王国呢？”
“如果加上森之国呢？”薇雅看向半精灵。
“如果……再加上教廷呢？”她又看向维奥丽特。
“你疯了。”维多利亚脸色平静地摇头。
维奥丽特则是冷冷道，“我又凭什么帮你。”
半精灵没有回答，她又开始恍惚了。
薇雅突然抬起头看向客厅的天花板，“这间房子从查德买下它到现在已经有快十年了，他本来已经挂牌售卖了，不过我买了下来。”
“我的意思是，各位，你们没有选择。”薇雅微笑着说道。
“无论你们厌恶我也好，怎样也罢，就结果而言，我是唯一一个百级以后的人类，同时也是亚伦斯王国的王储，”薇雅语气温和地说着，“当然，如果你们对我本人有意见，也可以现在就解决，我绝不还手。”
她直着腰坐在那里，拿起桌上的茶杯，垂眸喝了一口。
“维多利亚，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去找了那位书记官。”薇雅笑着说道。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这个想法呢？我不知道，只有你自己清楚。”
薇雅吹了吹手上茶杯里的茶，慢条斯理地继续道，“如果你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那么讨伐魔族如何？追讨人类叛徒如何？”
维多利亚合上了眸子，再睁开的时候湖蓝色的眸子失去了些许光泽，“具体的计划呢？”
薇雅波澜不惊地看向维奥丽特，“圣女大人，如果您觉得有必要，我也可以跪下来求您。”
“你该跪的不是我。”维奥丽特一脸厌恶地看着薇雅。
但她也不否认薇雅的话。
“我需要一个可靠的完善的计划，我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送葬教廷骑士。”维奥丽特说道。
“当然，当然。”薇雅又看向半精灵。
半精灵只是摇摇头，“你太高看我了，精灵比你想象中还要看重血统纯正，像我这种半精灵，即使法理上拥有继承权，但实际上是不可能继承的。”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困难，尤其是当你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的时候。”薇雅淡淡道。
“你什么意思。”半精灵皱眉。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用尽所有可能的手段的意思。”
半精灵摇了摇头。
薇雅有些诧异半精灵的拒绝。
她原以为最不会拒绝的就是半精灵。
她没有想错，半精灵摇头只是因为——
“我原以为你不是这样的人，”半精灵脸色淡漠地感慨了一句，而后没有半点犹豫地说道，“我同意了。”
“那么，希望各位开诚布公——我，薇雅·潘德拉贡，在亚伦斯王国中一位已经‘夭折’的公主，现在是编撰的第一王子：维亚·潘德拉贡。”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一次回国就会继承王位。”
“先等等，我没有记错的话，魔王似乎已经向人类宣战了吧，我们实际上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做你说的这些事情。”维多利亚淡淡打断了薇雅。
“不，我们有时间，撒旦不会进攻人类，她与我做的交易中有一项是需要我在必要的时候援助她，而前提是我在百级之上，”薇雅将茶杯轻轻放下，双手在腿上交叠，语气冷静地继续说道，“所以，对于撒旦来说，人类并不是大敌，她实际上提防的另有其人——或许不是人也说不定。”
“那么，你继续吧。”维多利亚点了点头。
她还是没给薇雅好脸色。
在场的四人里，有三个人都看薇雅不顺眼，甚至是厌恶。
现在之所以坐在一张桌子前也只是因为杰特里而已，只是因为薇雅说的具有可操作性，也因为她确实是名副其实的人类最强，她们就算要起冲突那也必须是将杰特里救回来之后再说。
“我需要知道你们现在的情况，你们的地位、支持者、实际权力。”薇雅说道。
和常规的政治集团不同，这张桌子前坐着的四位或是王储或是圣女的人彼此不需要对彼此隐瞒自己的力量，她们之间除了某位远在魔王城的贤者之外再无利益纠纷，也不必担心彼此什么时候会突然背叛。
她们实际上也不需要彼此的支持来登上王位。
维多利亚的兄长对王位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排斥。
和现任德兰国王如出一辙。
如果不是莱茵·汉诺威是曾经的第一王储的话，或许维多利亚不会是德兰公主。
维多利亚的兄长曾不止一次跟维多利亚诉苦，说第一王储有多累，说要不要维多利亚当女王算了。
甚至某一天突然消失了，直到后半夜才在贫民窟的酒馆里找到烂醉如泥的第一王储先生。
所以如果维多利亚跟她的兄长和父亲说想要继承王位的话，大概两人都会很开心见到这个结果。
唯一不开心的可能就是第一王储背后的支持者们了。
但作为德兰王国实际上的最大贵族，汉诺威家族并不用十分在意那些附庸们，都是一群只会锦上添花的货色而已。
维多利亚想要继承王位，需要的仅仅只是一句话而已。
而已经作为教廷的唯一继承人的教廷圣女就更不用说了。
唯一可能有困难的就只是莉莉丝了。
但莉莉丝实际上并没有这个想法。
半精灵对于权势和享受都很无所谓。
对于在场的四人来说，王位要么就是唾手可得的东西，要么就是无所谓的东西。
不会需要这个小集团去特意做些什么事情，自然就不会彼此背叛。
起码在某贤者回来之前不会。
而不会背叛自然就无所谓开诚布公，四人谁也不是蠢的，都很清楚只有将自己的情况说清楚之后才能更好地彼此配合，才能更快地将杰特里抢回来。
与此同时，远在魔王城的某贤者打了个喷嚏。
引得撒旦淡淡回眸。
“抱歉，在下失礼了。”杰特里连忙道歉。
“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撒旦却丝毫不在乎他的所谓失礼，只是说起了刚才的事情，“你刚才在尝试杀死我。”
“你的判断很迅速，同时也足够理智，或许过于理智了。”
“您的强大是在下生平仅见，认识到差距之后自然就甘心伏首。”杰特里恭敬道。
“嗯，你这样的人，应该活得长。”撒旦淡淡道。
“睿智如您。”
杰特里的恭维让撒旦眼中浮现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撒旦并不会因为杰特里的恭维而有什么波动，她只是对于杰特里的满嘴恭维感到有趣而已，魔族可没有这样的魔。
或者说，足够入她撒旦的眼的，没有这样的魔。
她的情绪显露于瞳中。
但金色双瞳一直尊贵又傲慢地闪耀着，杰特里无法从中看出魔王的任何情绪。
他只是跟在这位君王的长长裙摆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