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玩的很开心，多谢二位的热情款待！”
披上从寄存区取回的大衣，如果不考虑脸颊上浓厚的胭脂水粉，此时的叶湘玲更像是一位普通的邻家女孩儿。
“客气个啥，这叫什么，粉丝服务？”
苏若薇有事一脸得意，拍拍自己的胸膛，鼻子里呼出的气息都变得绵长起来。
一旁的陈遥不动神色地又拍了下少女骄傲的脑壳儿：
“你家远吗？”
“再打就要变成傻瓜啦，大叔！”
“不远吧？转三号线到林桥站再转六号线，坐几站，再乘公交就差不多到家了。”
这还不远？听起来像是勇者打魔王前要绕过的迷宫地图。
“我送你一程吧，你还真不容易，你家和展览中心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相当于跨越整座城市了。”
“那多麻烦啊，莫提离愁先生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的吧？”
“不”，陈遥笑笑，“我是无业游民。”
“大叔你这话很危险啊！一个无业游民在漫展上和可爱的Coser小姐姐搭讪，然后用一杯奶茶把她骗进漆黑的轿车中，接着逐渐开离市中心，马上要发生的剧情太刺激啦！”
苏若薇脑补地正欢，但是当她看到陈遥嘴角的笑容逐渐冰冷，眼神中似乎有了些肃杀的韵味时，立马转换了个腔调：
“咳咳，刚刚我在聊一部电影，和大叔完全没有任何一点关系，大叔是个非常靠谱的正人君子，他的车绝对没有问题，我亲自坐过，体验很好。”
一脸正经的苏若薇，很没有说服力。
“算啦，太麻烦了，现在还早，我还是坐地铁回，苏若薇，莫提离愁先生，下次有缘再见！”
夕阳给叶湘玲拉出一个好看的影子，少女挥挥手，不带一丝留念的潇洒转身，留下空有热情的苏若薇在原地。
正常的礼貌与客套，若有若无的社交距离，让陈遥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但是隐约间总觉得有故人的味道。
“对不起哦，大叔，我只是在开玩笑，没想到真的把心海小姐吓跑了……”
一直说着些俏皮话没个停的苏若薇，并拢双腿站在陈遥身旁，话语中含着难得的愧疚，像是做错事认真道歉的孩子。
不如说，在陈遥眼中，她本来就算是个孩子。
尽兴而归的会场人群散了大半，堆积在周围的包装袋、易拉罐、外卖盒逐渐显露出来，混合着冬日黄昏的清冷，一片狼藉。
“没事，就算你不说话，她也不会轻易上陌生人的车。”
陈遥靠在展馆出口处的围栏上，望着逐渐没入人流的女孩儿，珊瑚宫心海的粉白色假毛与海蓝色的头饰格外好认。
那样子有教养的女孩儿，虽然看起来和每个人都彬彬有礼，内心却会一直保持最基本的警惕，只要稍有危险，就会像机敏的野猫，瞬间蹿个没影。
不得不承认，有点前妻的影子，太过于熟悉的感觉总会让人觉得有些缅怀。
亏自己还在她面前心软了下，自己还真是不太擅长应付这种漂亮的女孩儿啊……
“莫提离愁先生！”
还没等陈遥自怨自艾起来，心海小姐却又蓦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相较之前过分雪白的妆容，此时有了红晕的脸蛋更显活泼可爱。
“那个，我们还没有加个联系方式吧！加个威信好吗？”
一瞬间的既视感，让陈遥感觉时间仿佛错乱起来，多年前，在相似的一个黄昏中，在人声嘈杂的餐馆内，一个漂亮女孩儿口中含着吸管，眼角带着笑意，同样轻飘飘地提出这个请求。
“一定要继续加油更新哦，我会一直支持您的！”
加到喜欢作者的威信，对于年轻的女孩儿来说可以算作钻进被窝扭来扭曲的一件幸福事。
“下次有空再见咯，莫提离愁先生！”
叶湘玲再次挥了挥手，这回是真的踏上归途。
“莫提离愁先生~”
苏若薇拍轻叩了下陈遥的肩膀，捏起嗓子学着心海小姐的发音，打趣道：
“呐呐，大叔，被女孩子这么叫心里一定很爽吧？我也想被心海Coser怀有如此期待呀。”
陈遥少见的没有回怼正在犯贱的苏若薇，毫无意义地拍拍栏杆，发出沉闷的回响：
“回家吧。”
或许，变得冷漠的并不是这个世界，而是自己，说是曾经的赤诚与热情已经被社会磨耗的所剩无几，其实只是在为自己的麻木不仁找借口。
叶湘玲多么好的一个小姑娘，自己却还是会对她怀有不好的猜测，明明她都没有确认过作家后台，仅凭一己之言便相信自己真的是那位“莫提离愁”了啊。
会场周围的道路相当拥堵，即便有交警叔叔在维持交通，但陈遥还是难以避免地陷入了车浪中。
沉默的氛围让苏若薇十分不自在，大叔从加到心海小姐的威信后，整个人就变得相当不对劲，对于自己嘴贱的插科打诨也没有往日的回应，就连平常开车会听的车载音响都没有开，一看就是心里藏着事儿。
不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是现在该和他说些什么？继续用玩世不恭的口吻调侃调侃他？还是换一幅认真的腔调去关心大叔？
嗨呀，平常嬉皮笑脸的家伙突然认真关心起别人，光是想想就很恶心了啊！
“苏若薇，今天是周六对吧。”
“嗯？是周六，展子一般都是在周末开。”
陈遥的食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方向盘，这莫名其妙的问题背后总让人感觉有着些可怕的算盘。
“后天是周一。”
“对啊，是周一。”
“你该回学校了，距离高考也就半年不到。”
果然是正事啊……
“那不还早吗，这接下来还有寒假呢，开春的时候再聊这个也不迟……”
突然认真起来的大叔，感觉有点可怕，苏若薇觉得有些压抑，下意识打开了车窗，直到吸了几口寒风后，才缓了过来。
“不想去吗？”
陈遥松了下刹车，轿车像蚂蚁般在车流中挪动起来。
“嗯。”
苏若薇也是罕见的坦诚。
不想去，一点都不想去学校，不想回家，那种可怕的地方，谁想回去第二次啊。
秉持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苏若薇，一点都不想念家里与学校里，或许传说中恶臭不堪的电子厂，都要比这两个本该温暖的名字更有人情味一点。
“总不能，让我这个毕业很多年的大叔，教你高考数学吧，这可吃不消。”
陈遥笑着递给敛手束脚的苏若薇一颗炫迈，自己也顺便嚼了颗。
“也不是不行。”
苏若薇开玩笑似地回道，紧张的身子一下子瘫软下来。
太好了，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大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