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大厅,弥漫着醉人的香气。

穿金带银,满脸横肉的男人饮尽杯中美酒,手臂用力一挽,将身旁的女子揽入怀中。

女子相貌娇艳,肤色白腻,然而那副美丽的容颜上,却尽显凄凉之色。

“美人,开心点,你也不忍心丈夫被折磨吧?好好侍奉我,至少还能保他一个小命。”

男人咧开嘴,粗壮的手臂顺着颤抖的肩膀不断向下。

“更何况,你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大厅周围,尽是身着轻甲,腰悬铁剑的士兵。

除此之外,装饰浮夸的正门前把守着两名身着白袍的魔导士,他们张开的魔力结界连一只老鼠也不会放过。

女人紧抿双唇,绝望地闭上眼睛。

这就是出生在腐烂的帝国中,底层人民无法反抗的宿命。

仅仅一个三流的贵族,就能在一方呼风唤雨,轻而易举决定他人的生死。

拜托了,神啊,求求您救救我们吧,求求您给予这些人应有的惩罚吧。

女人在心中做着徒劳的祈祷,男人嘿嘿笑着,加深了几分手中的力道。

黑夜中,一道电光闪过。

汇聚成一点的闪电贯穿玻璃,在眉心上留下一道小孔。

男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鲜血与脑浆不断留下,铺满了圆润的脑袋。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整间大厅为之一颤,下一刻,惊呼声此起彼伏,现场乱成一团。

四百米开外,某处废弃的钟楼。

罗德解除远视魔法,在天台放上一朵黄花。

像是在悼念着,某位素不相识的生命。

罗德是个杀手。

在这座混乱的城市里,杀手不是个稀奇的职业。

如果硬要说他和别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是个非常厉害的杀手。

目标当场死亡,根本没有检查的必要。在五百米这个范围,他对自己的狙击魔法有着绝对的自信。

夜色入深,惨白的月光下,罗德裹紧风衣。

“去喝一杯吧。”

身上浓烈的杀气消失殆尽,罗德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同路边深夜买醉的行人并无两样。

杀手界里,流传着三大法则。

其一,无论何时,都不可暴露真实的自己。

其二,下了班就不是杀手,唯有杀人时,才能换上杀手的身份。

其三,身为杀手,绝对不能爱上任何人。

这三项法则是谁制定的早已无从知晓,但从结果上看,专业的杀手很少会与之相违。

罗德当然也不例外。

平民窟里的酒馆,人声鼎沸。

衣着褴褛的人们趴在脏兮兮的桌子上大声喧嚷,用酒精去麻痹那早已麻木不堪的大脑。

罗德不介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在这延续了三百多年,摇摇欲坠的帝国里,劣质酒精是穷人们唯一的消遣。

无法调和的阶级矛盾,一盘散沙的贵族势力。

内有蠢蠢欲动的革命军,外有虎视眈眈的异族联邦。

这是一个就算明天灭亡,也不会让人感到奇怪的国家。

不过,酒馆里的人们显然不关心这些。

比起国家灭亡,想想明天能从哪儿捞点钱才来的实在。

罗德也一样,对这个国家的未来毫不在乎。

就像他毫不在乎杀掉的是无辜的好人,还是臭名远扬的恶棍一样。

接受委托,拿钱,杀人。

仅此而已。

三杯酒下肚,罗德的面色开始红润,凑近隔壁一桌的话题里。

“喂喂,知道吗,奥斯维特大臣被暗杀了!”

“前几天刚听说,我的天,整个脑袋都被削下来了。”

“简直不敢相信,据说他的豪宅里配备了十多名宫廷魔导士,结果愣是没有一人反应过来...”

“肯定是白夜干的,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感谢这些无名的英雄,这下那群老爷们怕是睡不着觉了。”

白夜,革命军的地下秘密组织。

潜伏在帝国各处收集情报,并着手于暗杀国家要员和利益集团,以此削弱帝国的势力。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唯一清楚的,就是隶属白夜的每个人,都是能以一敌百的顶尖高手。

他们杀死的大多是欺压民众的高官和恶霸,所以,人们在私底下也会偷偷称他们是无名的英雄。

“呵...”

罗德嗤笑一声,打断他们。

“一群只会躲在暗处偷袭的小人,也被你们吹成英雄了?”

他这番充满挑衅意味的发言非但没让气氛变得紧张,反倒让不少人笑出了声。

“这不是三杯倒的酒鬼罗德先生嘛?你说白夜他们是小人,那你又算什么呢?”

“哈哈,他一落魄商人算个鸟啊,没胆骂老爷们,只敢骂革命军解解恨了。”

罗德丝毫不在乎这些嘲讽,只是一边喝酒,一边高谈阔论。

什么“成天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你们蠢得无可救药”,“你以为革命军是一群好东西?”,“无非是换个人骑在头上罢了”云云。

总之,说的都是些无油盐的牢骚话。

他每说一句,周围就爆发出一阵笑声。

没人会和他计较,酒量差的罗德喝醉了就喜欢胡言乱语,众人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只会将其当作饭后笑料。

深夜,罗德离开酒馆,摇摇晃晃地走在无人的大街上。

其实,他并不会喝醉。

作为专业的杀手,别说酒精,就算是各种毒药,他都有一定抗性。

他只是喜欢这种醉醺醺的感觉罢了。

穿越了几条小巷,一束白光打在身上。

罗德知道,他到家了。

“罗德先生,又喝的这么晚才回家啊?”

“不关你事吧,倒是你,这么晚还不睡,是一个人深夜寂寞难耐了?”

“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嘴毒呢。”

站在二楼窗台的少女伊露西亚,她的指尖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初等级的黑魔法。

罗德挥手表示感谢,借着光线走进屋内。

这里是夹在贫民街与商业街之间的一片住宅区。

房租中规中矩,治安中规中矩。

因此,住在这里的人遍布各行各业。

商人,工人,学生,老师...

还有杀手。

罗德来到昏暗的二楼,正对面就是伊露西亚的房间,他们是邻居,两人的窗户只隔着一条小巷。

此刻,伊露西亚的房间亮着橘黄色的光芒。

尽管窗帘拉的还算严实,但仍有一丝缝隙没有遮住。

那是一条很小的缝隙,甚至不超过几厘米。

不过对于技术顶尖的魔术师来说,足够了。

罗德和往常一样,同时启动远视魔法和让光线折射的魔法,透过缝隙窥视伊露西亚的房间。

自她搬到这里的那天开始算,已经是第七天了。

伊露西亚・雷斯特。

年龄16,淡红色头发,长得不错,出身何处暂不清楚,为了考入帝国魔法学院而刻苦学习,一周有固定的几天会很晚回来,推测为兼职赚钱。

观察这么久,无论怎么看,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罗德并非什么变态,他只不过比较小心谨慎罢了。

毕竟干这行的,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盯上。

他还记得伊露西亚刚搬到这里的时候,那会,她拎着大包小包,满头大汗地站在烈日下,带着恳求的目光冲自己挥手。

“那边的邻居大叔,能帮我把这个行李搬上去吗?我请你吃东西!”

罗德没有拒绝。

法则二,杀人的时间外,他不过是个落魄商人。

所以,和邻居搞好关系,也没什么不对。

“帮大忙了,对不起,我实在是没力气了...”

伊露西亚气喘吁吁,但脸上的笑容却灿烂无比。

她从行李中掏出一袋点心递给罗德。

“这是我路上买的小特产,甜甜的很好吃的。今天真是太感谢了,以后也请多关照哦!”

罗德收下点心。

他花了一天时间,将其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

事实证明,那只是普通的小点心而已。

尝了一块,是红豆馅的。

罗德讨厌甜食,不过他还是吃完了。

别人送的,不吃白不吃。

现在想来,和坦坦荡荡,毫无防备的伊露西亚比起来,成天疑神疑鬼,用尽各种手段隐藏身份的罗德简直就像是一只下水道里的老鼠。

伊露西亚似乎复习完了魔法理论,她小心翼翼地将厚重的书本放回原位,随后拿来装满水的木桶和毛巾。

用粉笔在地板上画下简单的法阵,吟唱了一段很长的咒文,开始用火焰魔法给水加热。

这是个省钱的好办法。

等到水面冒出热气,伊露西亚用缎带将长发盘起。

先脱下宽松的长衣,微微隆起的胸部搭配上娇小的身材,呈现出少女青涩的美感。

接着又褪去长裤,露出了光洁而修长的大腿。

再然后,将手伸向腰间那遮住身体的最后一块布料。

“好吧。”

罗德解除了远视魔术。

内心涌出一股微妙的感觉,是叫罪恶感吗?

明明连杀人的时候,都没产生过这种感觉。

罗德也不怕遭天谴,不过,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累了。

于是第二天清晨,他就决定去酒馆浪费生命,来排遣这忧郁的心情。

大白天来喝酒的人不多,几个无可救药的男人在地板上昏睡。

第二只酒杯已经见了底,罗德拍着桌子,大声嚷嚷着来一杯。

“对不起,先生,酒已经卖光了。”

只是,这次来的不是平常衣着暴露的小妹,是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子。

“不介意的话,需要来杯果汁吗?”

罗德眯起眼睛,涣散的目光逐渐锐利。

“行,那就多加点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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