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记得许萧明确拒绝过继续从外界获取怨气，来维持自己存在的方案，当她提出要去完成清单时，便是抱着不留遗憾奔赴黄泉的心思。
沈泽觉得她太过善良，又很固执，她厌恶注定害人的恶灵，以至于连自身都厌恶。
这样的女孩，会接受他怨气的投喂吗？
沈泽带着疑惑，就这样和许萧默默对视，两人互相都读不懂对方眼里的意思。
“咳咳，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别不说话啊，还是说你们已经发明了脑电波交流的咒术？”
蒋封看着都不说话的一人一鬼，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可别把气氛搞沉重了，我就是提个建议，反正你体内的怨气增殖到可以溢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可以慢慢考虑嘛。”
沈泽稍稍怔了一下，感受着少女询问的目光，点了点头。
“说得也是，我现在就算想调动怨气也做不到。”
说完这话，沈泽的余光瞥见少女明显松了一口气。
“就是嘛，来日虽然不长了，但事需缓图的道理是不变的。”蒋封端起自己的下巴搓了搓：“说到这个，你们之后还准备继续去完成清单吗？”
“嗯，等沈泽伤势好点。”
许萧点点头，她最能明显地感受到自己时日无多，对于了愿的迫切感也比之前强了不少。
“嘶，那就难办了啊，其实我不大建议你们继续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虞玄清吧，那个十王殿的判官。”沈泽沉声说道。
“没错，她短时间内似乎不打算离开长空市，像在找什么东西。”蒋封摊手道：“我建议你们最好避避风头。”
“十王殿，判官。”许萧回想起昨晚手持古琴的蒙眼女子，还有些后怕：“他们到底是什么组织？感觉和夜巡有些像。”
“十王殿是民间组织，已经存在了千余年，独立于国家机器之外，专司除灵诛邪之事。”
沈泽开口，解答了少女的疑惑。
“而夜巡是官方组织，建国后为了方便管理咒术恶灵之事，才建立了夜巡，我们做着和十王殿一样的工作，但是互相都有些不对付。”
“是，十王殿骂我们是官家的走狗，我们也觉得十王殿手段过激思想迂腐。”
蒋封也点头，十分不爽地砸吧了下嘴。
“可惜那些古老咒术家族大都支持十王殿，官家也只能给他们面子，唉。”
“那判官在十王殿中，地位很高吗？”
“那当然，十王殿从上往下，便是十殿王，众判官，衙差，殿吏，判官和我们店长是一个地位。”蒋封不厌其烦地讲解道：“沈泽有准备的话，带着你能从判官手下保命，但完成清单就别想了。”
“这样的话......”许萧有些犯难，她的时间不多，真的耗不起，但也不能让沈泽陪她犯险啊。
“这样的话，我带许萧去别的城市，如何？”沈泽沉吟了片刻，突然说道。
“嘿，长空市还有我们几个熟人能帮帮你，外地你再遇到别的夜巡和十王殿之人，可就真没援手了。”
“照你这么说，想完成她的心愿，只能把虞玄清赶走了。”沈泽目光一寒，语气认真。
“诶诶，哥们，你别老想着硬来啊，迂回懂吗？”蒋封赶紧摆手，生怕沈泽真要去冲冠一怒为红颜：“其实我正好有个想法，说不定能来个三赢。”
“什么，想法？”
沈泽迟疑地看了一眼蒋封，后者一个近战牧师类型的角色，什么时候成智将了？
“这个嘛，那我得先问问许萧小姐，你的愿望清单里，包不包括在山顶迎接第一缕阳光，在月色下对酒当歌，在篝火下纵情欢笑，在温泉里和恋人卿卿我我？”
蒋封摇头晃脑，看向表情有些沉闷的粉眸少女。
“啊？嗯......前三个可以包括，最后一个，我现在这个样子想包括也包括不了。”许萧惊讶地眨了眨眼，旋即闷闷地撇嘴说道。
“害，不打紧，我相信努努力，总能包括进去的，那我刚好知道一个地方既能满足你的愿望，又能躲开判官，而且我会跟着一起去，就算判官追杀过来，我们两个夜巡也能挡得住。”
“哦？还有这种地方？”沈泽挑眉。
“当然，那就是长空市西边的野狐山，那边的温泉非常有名，温泉小镇也发展得很好，去那边完成心愿消磨一段时间，绝对是个明智的选择，这样许萧和你，堪称双赢。”
“可你刚刚说的三赢......”粉眸少女看着蒋封得意的样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还有一赢在我啊，我刚好要去那边出个任务，一起去的话，沈老弟刚好能给我搭把手。”
“任务？”
沈泽皱眉，夜巡的外派任务，可没有不危险的。
“你先把任务说来听听。”
“咳咳，这个任务说来也简单，就是野狐山温泉小镇附近的村落，前段时间老是断断续续有人失踪，警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怀疑可能和恶灵有关，所以就转交给了夜巡。”
“失踪？店长的太衍卜算有观察到恶灵痕迹吗？”
“没，但是市里面给的压力很大，马上就是暑假了，失踪案要是继续闹大，会影响野狐山的旅游收入，给市里造成经济损失。”
蒋封也有些郁闷地撑着下巴。
“所以上边给了死命令，就是要夜巡去查，哪怕最后查出来和恶灵无关，现在也得夜巡派人过去。”
“原来如此。”
沈泽点点头，看向许萧想征询她的意见，后者却也同样看着他，一言不发。
一时间，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你们......算了，我怎么觉得我跟个电灯泡似的。”
蒋封郁闷地站了起来，对这两人实在是有些无语了。。
“我明白了，有些话我在这儿你们不方便说，行行行，我出去，你们商量好了给我个答复就行。”
说着，莫名感觉脑壳发光的蒋封抓起自己的外套，匆匆离开了房间，并贴心地带上了门。
带床的小卧室里，此时便只剩下了沈泽和许萧。
“呃......他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许萧拨弄了一下耳边的鬓发，躲开沈泽的视线。
“蒋封的人品不错，他的话应该值得信任，去野狐山避风头的提议也很合理。”沈泽移开视线，低声说道：“到底要不要去，还是看你的决定。”
“就真的全听我的？你对我是不是有些太好了？”许萧有些纠结地玩弄着手指。
“帮你的原因我已经解释过几次了，而且，你救我我救你，你却又救了我，我想我们之间的纠葛，或许已经分不太清楚了。”沈泽摇摇头：“所以帮你了愿，消除我们之间的复杂纠葛，也是在帮我自己。”
“可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啊。”
“我知道你是许萧。”
“那你又知道许萧到底是什么人吗？”少女顿了顿，轻咬了一下嘴唇：“或者说，你知道许萧生前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这对我来说不重要。”沈泽愣了一下，轻轻摇头：“但如果你想说，我也愿意听。”
“真的？”
“当然，如果这能让你心安。”
“好啊......”少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那要是我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信吗？”
沈泽有些困惑地眯起眼睛，但看到少女脸上坦诚的表情，最终还是犹豫着点了点头。
“我愿意相信，如果你能解释的话。”
“你信啊......那。”
许萧突然站起来，对着沈泽张开双臂，转了个圈，将少女曼妙的身姿完全展示给男人。
随她旋转而飞舞的乌黑长发落下，少女的粉眸重新看向沈泽。
“如果我说，我以前是个男人，你，还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