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尚在胎中就丧了父亲,之后母亲从未改嫁,一人将他养大,在三年前病亡。
如果玉盒是母亲托付给他的,还有几分说道,但说是父亲,根本是天方夜谭。
他难道不记得自己的父亲早就成了一方坟茔了么?怎么会撒那么拙劣的谎?
依袅袅紧盯着田仲的双眼,除了恐慌,她只看到一片茫然。
看来,这番话在他的认知里都是真的。
在胖掌柜的认知里,父亲从出生起就还活着,一直活到把玉盒托付给他的时候,然后说出了那些嘱托。好像有一只无形之手拨乱了他对前半生的记忆,让他顺着编排好的剧本,在特定时间打开玉盒,将命石散播到九灵镇各处。
打开玉盒在对方的设计之内,他来投诚,是否也在对方的布置之中呢……
依袅袅不算聪明,但她绝不蠢笨。
敌人放任田仲来投诚,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为了送一份礼物给她。
比起礼物,田仲所带来的东西,更可能是一份毒药。
“与其继续当别人的提线木偶,不如……让我来替你解脱吧。”
依袅袅轻声细语,她抬起木棍,在田仲惊恐的目光里,如电般刺落。
敌人的用意何在,她懒得去猜。无论有什么算计,只要田仲死了,自然成了无根之萍。
咔嚓。
裹着仙道真元、周身流淌着白焰的木棍,刺在田仲脑门上,却如朽木一般折断了。
依袅袅一愣。
就算木棍本身腐朽了,附着了她压制到结丹境的仙道真元,硬度也该媲美一些宝兵利器,劈砍金石都不成问题,怎么可能在一个凡人身上折断?
依袅袅看着木棍干脆利落的折痕,心中没来由的感到不安。
这番变故,更让她确定,蓬莱阁掌柜身上藏了对方布下的险恶机巧。
不能犹豫了,迟则生变。
“死在我摇光派的封刀之下,便宜你了。”
女孩轻声说着,抽出腰间的封刀。
封刀白润如玉,刀身堪堪一臂长短,通体狭长笔直,外形如尺,锋口圆钝,显然并未开刃。
但没人会质疑它的锋利。
每个摇光弟子迈入筑元之境后,都会用本命真元孕养一柄天灵元玉雕成的封刀,这封刀同是也是他们封禁天地的凭依,随着修为渐进,封刀也愈发锋利。到了炼神境之后,依袅袅的封刀已然与那些仙灵真器不相上下,能随意斩断空间虚无,将同境修士困在小天地内。
用来杀一个凡人,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
就在封刀朝胖掌柜的咽喉落下的时候。
喀。
地面的石砖突然裂开一个口子,似是年久失修,路面之下被风雨侵蚀出一个深洞,胖掌柜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避过落下的刀光,但就在此时,依袅袅心头突然一阵发悸,手中的刀刃顿时倾斜,刀光恰恰擦着田仲的脑袋而过,洞入地底数丈之深。
不行,不能杀他!
冷汗顺着依袅袅白皙的脖颈淌下来。
虽然不知道原因为何,但炼神神觉告诉依袅袅,杀了田仲的后果,比让他活着更严重。
……
另一边,检查锦袋中墨玉骰子的言墨白,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这些墨玉骰子,和丹鼎中炼出来的墨玉珠子有所不同,他把它们放在手上,非但没有感觉到天地间对自己的厌弃感减轻,反而发觉厌恶加深了。
如果说丹鼎中炼出来的墨玉珠子是盛放满气运的容器,那面前锦袋里装着的诸多墨玉骰子,里面都是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触碰它们,反而会让自己的气运被其吸走。
可按常理来说,这些骰子在赌客们手中待了那么久,应该汲取了不少气运才对……
难道有人把骰子里的气运都取走了么?
他抬起头,刚好看到依袅袅两次都没杀死田仲的画面。
堂堂炼神修士,杀一个凡人也能失手?
言墨白怔了片刻。
运势突然盖过炼神修士的凡人,还有……被抽干气运的墨玉骰子。
难道说……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脑海中生成。
他的墨瞳骤然收缩,迅速拽住身边少女温软的手,想带她离开这里。
可惜已经晚了。
无边庞大的惊天雷云,在九灵镇上空的天霄中酝酿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