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市,八月二十九日,晨。

清晨的第一缕光芒透过深紫色的窗帘的缝隙撒在地面上,光芒暗淡房间里,一位少女站在床边对着床上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少年用清冷的声音唤道:“少主,起床了,一会儿还有早课。”

床上的少年却一点反应没有,他紧闭着双眼像块木头似的歪着头一动不动。

少女叹了口气,她换了一副口吻压低声线冷冷的说道:“东方穆,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此语一出,床上的少年缓缓伸展伸展了四肢,他睁开眼睛望向少女给了她一个慵懒的微笑轻声道:“啊……早上好啊,霜儿……今天天气很好啊……”

“差不多得了,少主,起床了,要不然就时间吃早饭了。”

“好好好……我这就起床……”

被唤作东方穆的少年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角笑着回应道。

少女叹了口气,她轻声道:“别懒得像摊烂泥似的,行吗?”

东方穆闻言忍不住露出一口白牙坏笑着说道:“可是我觉得我蛮精神的啊。”

少女闻言皱起了眉头,她转身拉开窗帘,温润的阳光照在东方穆的身上,深红色的左眼在日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一抹凶悍之色。

“啊……霜儿,你真是的……直接拉开窗帘的话我可是会走光的啊……”

少女没有搭理东方穆无厘头的玩笑,她走到门口头也不回的冷冷的抛下一句——“我在餐厅等你。”

“好好好,等我再眯一下就出门……”说罢,东方穆伸了个懒腰又重新躺了下去。

少女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关上房门向着餐厅的方向走去。

……

……

东方家是海明市最大的家族之一,他们家族世世代代以行商为业,家族历史之悠久甚至可以追溯到两个世纪之前,然正所谓“礼教极盛也难兴百世之业”,东方家之所以能两百年来在海明市站稳脚跟除去其商事涉猎之广、产业之大、家资之雄厚还与它的另一个身份有关——魔道世家。

大约三百年前,东方家的人尚在市井之中,族内有一人名为“东方斥难”在机缘巧合之下跟从一跛脚道人习得了诸多“奇技”后返回乡里。约二十年后,东方斥难发迹兴家旺业,积累下钱财的同时,他也立下了一条家规——收集天下奇人之术,子子孙孙代代修习。

于是从那时起,东方斥难一脉的本家族人开始学习包括但不限于方术、武术、巫术、道术、法术在内的各种奇异术法并着力于钻研独属自家的玄妙秘法,也是从那时开始东方家族逐渐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旁门左道家族逐渐变成正统的魔道世家。

东方穆便是这一代的东方家少主,他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岁左右,属于是历代的继任家主的年龄中最为年轻的一个。

然而东方穆少年继承家主之位一事并不是因为什么“少年时便展现超乎常人的能力与天赋”亦不是什么“从早便被培养好的家族继承人”,他的继位全然是一场偶然。

大约五年前,东方穆的父亲东方岳真因突发的疾病逝世,为了稳住家族内的局势,前代家主、也就是东方穆的爷爷——东方琢从幕后重新走到前台主持了大局。

这位历经风雨的老人在家族发生变故的第一时间揽下了所有事务并如年轻时那般游刃有余的运营起来,同时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力排众议将东方穆立为了新的家主——只不过在东方穆没能自立之前只称他为少主,并由东方琢来暂担家主职责。

对于彼时的东方穆来说,他对于这些安排自然没什么抱怨,父亲的突然离世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悲伤,他所在意的只有那些觊觎家主之位的其他本家亲人们的态度。

深处家族权利争夺大戏的中心漩涡的他深知继续纠缠下去的危险性,因此他主动提出搬出本家老宅,独自一人搬到市中心的智慕大厦去住。

东方琢老爷子明白东方穆这番操作意在避嫌,同时也知道自己这个孙子是想暂避锋芒、养精蓄锐,因此他没有多说什么便应允了东方穆的请求并追加了一个要求——要慕留霜跟在东方穆的身边。

东方穆听到这个要求当即就答应了下来,不为别的,只因慕留霜是自己最信得过的人。

慕留霜,慕家的小女儿,是慕家过继给东方家的孩子,东方穆的义妹,多年来一直以东方穆的“贴身近侍”的身份自居。

研习魔法的家族有时会为了达成不同家族之间的合作而进行联姻,有时又会将自己的子女过继给其他家族来避免不必要的血肉至亲的厮杀。

慕留霜的情况就是后者,十二年前,年仅四岁的她被送到了东方家,由于是其他家族过继过来的孩子,家族里的绝大部分人都对慕留霜摆出了十分排斥的态度,没几个人想要收养她,甚至还有不少人想要把她直接送回去。

当时尚在人世的家主东方岳真面对家人们喋喋不休的争吵十分少见的露出了强硬的态度——

“不用再吵了,这个孩子留在本家,从今天开始她就是穆儿的妹妹了。”

也是在那一天,东方穆顺着父亲的声音望向了那个站在墙角、低着头、紧攥着深黑色裙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小女孩。

仿佛在心里悄悄下定了什么决定,他悄悄躲过还在和父亲埋怨个不停的大人们,来到女孩面前拉起她的小手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说道:“以后我就是你哥哥啦,你叫什么名字?”

“……慕留霜……”

“慕留霜?那我以后就叫你霜儿好了!”

自那时起的十二年来,东方穆便与慕留霜以兄妹的身份共处,慕留霜却仿佛有些许隔阂似的一直以“侍从”的身份自居,可即便如此,二人也是无话不谈。

这也就是东方穆在听到东方琢的要求后立马答应下来的原因,毕竟身边这些人里他最信得过的就是慕留霜。

时间回到现在,慕留霜正一人坐在餐厅里。由于智慕大厦整栋大楼都是东方家的资产,所以大楼的最顶层也就是第十二层以及下面的第十一层被东方分割出来作为了东方穆日常起居、学习、办公的地方,智慕大厦的楼层面积本来就大,所以东方穆和慕留霜就餐的餐厅也大的离谱。

偌大的餐厅内,几个仆人侍立在那张孤零零的餐桌的四周,先到一步的慕留霜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了餐具依然自若的吃起了早饭。

姗姗来迟的东方穆打着哈欠拉开椅子很随便的夹起一只小笼包送进嘴里,随后无精打采的打了个哈欠小声说道:“一点胃口都没有啊……”

慕留霜也不惯着他,她直言道:“现在不好好吃饭的话,中饭之前是不可能有任何人给你加餐的。”

“啊!怎么这样啊……”东方穆像个被禁止玩游戏的孩子似的发出了不悦的抗议声。

可是这一套却对慕留霜没什么用,她冷冷的叹了口气,将餐具放回到干干净净的盘子里转身说道——“无论你怎么抱怨我都不会让厨房替你开小灶的。”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的向着餐厅外走去。

东方穆望着慕留霜飘摇纤弱的身影没有再说什么,待慕留霜的身影完全消失以后,一旁的仆人忽然上前一步双手相叠置于身前用极低的声音叫了声:“少主。”

东方穆将笼里最后一只小笼包送进嘴里,不紧不慢的喝了口热茶,道:“说。”

仆人递出一个小文件袋轻声说道:“这是海明市刑警队的人送来的。”

东方穆锐利的视线并没有落在那个文件袋上,片刻后,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了上去,随后轻轻推翻了那盏余着不少热茶的杯子,洒出来的水在一瞬间浸透了那文件袋。

一旁的仆人见此情景不由地一愣,可马上她的眉头便微微松弛下去,只见她拿起那份湿淋淋的文件低头轻声说了句“我明白了”,随后便离开了餐厅。

东方穆看着离去的仆人沉默了片刻,随后招呼其余几位仆人收拾一下桌子,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

在智慕大厦的第十层,苦等了一个小时的刑警李明终于见到了十一层下来的人,只见这个女仆一样的人在刚刚打开的电梯门内对着李明深鞠一躬道——“对不起,关于您所询问的这件事,少主爱莫能助,请您另谋高就吧。”

话音刚落,还不等那名警察询问剩下的问题,那名女仆就关上了电梯门返回了十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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