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了吗？”

“什么动静？”

“大惊小怪，都别吵吵……”

如同往平静的湖面上掷下一块石子，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有人惊慌失措，有人不以为然。

“都安静！”

就在这时，教师的门突然被推开，只见一个微胖的模糊身形走了进来，发出了浑厚的声音。

教室里瞬间噤声，来者正是迟到的班主任朱凯。

虽然在黑暗中看不太真切，但贾仁依旧能隐约看到他那不怒自威的神情。

朱凯环视了教室一圈，咳了两声，语气平缓地说道：

“因为突发大雨，所有男生出来帮忙搬运器材！”

“天这么黑……”

“外面还下着大雨呢！”

“是只有我们班要去干活吗？”

…………

轻微的抗议声络绎不绝，但朱凯并没有回应。

班长第一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了他的带头，其他男生也陆陆续续地跟在他身后，在教室外的走廊上逐渐形成一条松散的队伍。

贾仁下意识地跟在其后，但是却被朱凯拦了下来。

“女生就不用去了……等等，你是哪个班的？”

“老师，是我，我是贾仁啊。”

贾仁茫然地回应。

朱凯狐疑地看了她两眼，然后扭头看了看天色，摆摆手，让她不要跟在队伍后。

自己身上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贾仁攥紧了拳头。

她感觉一切都变得有些陌生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绕到队伍一侧，找到了排在队中的徐乐恩。

“喂，徐楞子！”

她轻声喊道。

正在抖腿哼歌的徐乐恩身子一颤，然后扭头看向贾仁。

“把你的手机借我用用。”

“你要做什么？”

“别问，你就说你借不借吧。”

徐乐恩犹豫了一下，在裤兜摸索了一下，随后迅速将手机递到了贾仁手中。

徐乐恩只感觉贾仁的手冰凉而柔软，他赶忙将触碰到的手缩了回来。

“等我回来就还给我啊！记得小心，别被老师发现了，这我新买的手机。”

“知道了。”

贾仁将手机揣入兜中，目送着男生队伍在班主任朱凯的带领下离开。

她扭头看向楼外，只见雨势丝毫未减，但操场上已经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少其他班级的男生队伍，他们拿着外套顶在头顶，正朝着校门口的方向前进。

“这也太拼了吧，到底是什么器材这么贵重，需要这么多人在雨天来搬运……”

贾仁喃喃了一下，随后揣着手机跑向走廊尽头的厕所。

来到厕所外盥洗池前，贾仁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在斑驳的镜子前照亮了自己的面容：

半长的乌发湿漉漉的垂下，眼角有些红肿，圆润的双眸微微湿润；小巧的鼻尖下，因寒冷而失色的嘴唇因吃惊而微微张合；

脸型和五官似乎都有一些细微的变化。

虽然以前就经常被人夸赞清秀，但是现在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至少自己以前不会被别人认作女生。

贾仁颤抖地用手指触碰着自己的面容，仿佛镜子里的自己只是一个陌生人。

微宽的校服袖口滑落，露出了纤细白皙的手腕。

贾仁反复地确认，同时不断地用手去触碰自己的身体，确认身体发生的变化。

肩似乎变窄了些，四肢也纤细了……

胸口微胀，怪不得自己一直觉得胸闷……

下面空荡荡的，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小兄弟也不翼而飞了……

贾仁怔怔地望着镜子里熟悉而又陌生的自己，很不情愿地确认了一个事实——自己的身体似乎女性化了。

原来陌生的不是世界，而是自己。

“为什么……什么原因……难道下午发生的并不是梦？”

如果自己再变不回原来的样子，那自己要怎样以新的身份去重新适应社会？

而且既然今天自己的身体能女性化，那保不准明天自己的身体也会有其他异变，比如——变成昆虫，或者怪物。

贾仁想起了《变形记》里的情节，里面的男主人公就是在某天清晨突然变成了巨大的甲虫，随后遭到了家庭以及社会的遗弃，悲惨地死去。

如果自己找不到变成这样的原因，那么将永远生活在担惊受怕当中。

“我不要这样……”

贾仁抱紧双肩蹲了下来，将头埋进双膝，手里的手机也滑落在了地面，发出一声轻响。

“谁在外面？”

从男厕所里传出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是教导主任的声音！

贾仁心里一惊，急忙将手机捡起来熄屏，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站了起来。

随后便见到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一边勒紧腰带一边从男厕所里走了出来。

“教导主任好！”

贾仁微微鞠躬。

“这种情况就不用了。”

教导主任看到是个女学生，有些尴尬地把腰带摆正，扣好上衣的扣子。

随后他如同朱凯一般，同样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恰逢其时，巨大的广播声突然出现，不带任何感情的女声传入了校内所有人的耳朵：

“请所有位于生活区的学生，抓紧回到教室，学校将于五分钟后实施封闭管理；重复一遍，请所有位于生活区的学生，抓紧回到教室……”

“生活区？封闭管理？”

贾仁发出疑问的轻声，她之前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

“别再耽搁了，抓紧回自己班去吧。”

教导主任微微颔首，随后便准备离开。

贾仁摸了下兜里的手机，稍微喘了口气。

“等等，你是哪个班的？”

就在此时，教导主任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询问道。

“我是三年11班的。”

贾仁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何对方突然这么问。

“学生卡拿出来给我看一下。”

教导主任突然面无表情，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

贾仁掏出学生卡递给他。这不仅是本校学生的证明，也是用来购物吃饭的饭卡。

教导主任在黑暗中眯起双眼，仔细地盯着卡的正面花纹，不知道在辨识些什么。

不知为何，贾仁的心莫名提了起来。

“这张卡已经注销了。”

教导主任声音平静中带有一丝凝重。他将卡的左上角折下一角，随后收入了自己的上衣口袋。

“什么意思？”

贾仁茫然道。

“意味着这张学生卡的主人已经死了！”

他话音未落，下一刻身形便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贾仁面前，卡住她的脖子将她抵至墙面上。他迅猛的动作与他微微发福的体型完全不符。

教导主任的表情凶戾，冷声问道：

“你是怎么拿到的这张卡，又是怎么混进来的。”

什么？发生了什么？这是什么问题？我不就是本校的学生吗？为什么教导主任要这样？

贾仁的脑内一片混乱，她想出声为自己辩解，却被铁钳一般的手掌牢牢卡住咽喉，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不断地发出“嗬嗬”的声音。

视线在发白，她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眼见贾仁似乎毫无反抗的余地，教导主任松开了手。

贾仁如释重负，跪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息，不断地咳嗽着。

“你……是人类吗？”

这时，贾仁听到了教导主任迟疑的声音。这句话的语气不像是在询问，而像是在确认。

这是什么鬼问题？今天的世界发疯了？还是说我疯了？

贾仁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倘若说错了话，可能对方真的就不会留手。

她只能看着若有所思的教导主任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