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然破晓，四周在经历这一战之后，也陷入了平静。
姜渺浑身染血，双眼无神，步履蹒跚地朝着山下走去。
一路上寂静无声，周围树木也被摧毁殆尽。
一切都显得那么萧条，圆月逐渐黯淡隐于天际。
似乎是迎合他此时的心境，天空在这时又下起了蒙蒙细雨。
姜渺一路走来，沿途满是他的血迹。
在楠君瑜死后，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就像完成了人生最后一个目标，显得无比茫然和寂寞。
或许去找一个无人打扰的村庄，就此消隐也挺好的。
姜渺默默想着，脑海里全是楠君瑜临终前的那番话。
心忽然又开始疼了起来，疼得毫无缘由。
比洛卿凝将他驱逐时，还感到难受。
“这女人到死都不想让我消停。”
姜渺嘴角泛起苦笑，不知不觉地便来到山脚。
山脚下的环境，比山顶也没好到哪里去。
树木成片倒塌，燃着火苗，一副末日景象。
然而就在这渺无人烟之地，却有一道身影静静地站在山脚下。
那人影一袭粉裙，身材婀娜，气质幽兰。
只可惜就是那张脸着实煞风景，将这一切的美好都给毁掉了。
姜渺抬头看着前方的李如意。
此刻她神色平静，似乎在这里等待了很久，当发现姜渺之后，眼中也并无以前的热情。
“你杀了君瑜小姐？”
她语气出奇地平淡，姜渺以为对方会过来和自己拼命，或者斥责。
可是她的表现更像是早有预料，姜渺没有去看她平静的眼神，心里只有苦涩。
“所以，你要报仇吗。”
李如意闻言依旧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才轻声开口。
“如果我说想，你会怎么办。”
听到这话，姜渺嘴唇嗡动，他没有觉得意外，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旋即，姜渺重新看向李如意，声音缓和。
“对不起，这句话我憋了很久，其实我从一开始接近你们就不怀好意。”
“我不懂你对我的感情是否真心，也承认曾经利用过你的感情。”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求你能放下这段过往，就像你小姐说的那样。”
“你杀我，我并无怨言。”
说罢，姜渺缓缓闭上双眼，撤掉了所有的防御，静静等待着迎接来的命运。
见状，李如意表情依旧沉静，缓缓朝着姜渺走来。
看着对方坦然赴死的神态，她眼眸一厉接着一掌就甩在了他的脸上，冷笑着开口。
“死？你想的倒是简单，我要是杀了你，君瑜小姐不是白死了吗。”
随后她又轻柔地抚摸着对方已经红肿起来的脸颊，目光幽幽地注视着姜渺。
“小渺渺，此前都是小姐一直在听你的过往，可你真的了解小姐的过去吗？”
闻言，姜渺沉默了，随后又摇了摇头。
“楠君瑜的过去藏得很深，她没有告诉我。”
“那是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向她问过，她一直都期待着你主动探究她的过去。”
“可是你却只是一味地敷衍，心中只有那个师尊，你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为了一个把你当狗一样抛弃的女人，而错过真正爱你的痴情女子。”
“小渺渺，你真的很蠢。”
李如意的话语就像钢针一样，将本就受伤的心灵刺了个对穿。
脑海中浮现过去与楠君瑜的种种回忆，那张绝美动人的仙姿，彻底印入了自己的脑海。
其实，楠君瑜的确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女，可是他人可以随便谩骂，唯独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她残害了无数生灵，却没有害过自己一次。
即便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是卧底，可还是赴约了。
姜渺此时眼中再度流露出迷惘之色，眼神逐渐晦暗，满满的都是不解和愧疚。
见到姜渺的眼神，李如意嘴角悄然露出一抹弧度。
可是很快这种神情就被隐藏了下去，面容再次恢复平静。
目光遥遥望向山顶，似乎陷入了回忆。
“小姐的过去比你想的还要苦。”
“因为父亲是赌鬼，娘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卖掉了。”
“小姐从来都没有见过娘亲，所以她格外重视亲情，自小就承担了所有家务。”
“无论是洗衣做饭，还是在家绣花补贴家用，她做的这一切，都是希望父亲能更多地关心一下她。”
说着，李如意眼中浮现一抹冷意。
“可是赌鬼就是赌鬼，将娘亲卖掉的钱很快就被他花光了，而单凭小姐绣花的那点银子，根本不够他塞牙缝。”
“所以，他打上了小姐的注意，小姐娘亲本就长得貌美，那小姐自然也不会差。”
“于是年仅五六岁的小姐，就被卖到了青楼被当做头牌培养。”
“若不是当时年纪太过幼小，只怕现在已经沦落红尘，成了某位大人物的笼中鸟。”
闻言，姜渺神色一紧，在听到楠君瑜有过这样一段过往后，本能地有些不舒服。
李如意见状，斜了他一眼，忽的嗤笑一声。
“你们男人啊，都是一样俗，放心好了小姐并没有接过客，也没有人要的她的身子，直到死小姐都是处子。”
听到这话，姜渺眼中有些尴尬，他其实并没有往这方面多想。
可李如意并没有在意对方的想法，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在那处污秽的地方，每时每刻都能看到人性的恶劣。
“如果没有宗主看中收为弟子，或许小姐也会成为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吧。”
姜渺低垂着眼眸，在听到李如意此言之后，轻叹了一声。
“那看来我和她的确挺像的。”
“挺像？”李如意眼中带着讽刺，轻笑了一声。
“那你可知，那个宗主收小姐为弟子的目的吗？”
闻言姜渺语气一滞，接着略作犹豫，试探着开口“不会也是当炮灰...或者是炉鼎？”
“你脑子里难道只有这些东西？”
李如意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神色复杂。
“起初小姐是真的认为宗主是在培养他，收她当接班人，直到要求小姐修炼一本功法。”
“那功法具体为何，我也不知道，可小姐却告诉我，那是一本用来被夺舍的秘法。”
“其实从一开始，那女魔头从来没想过收徒，她想要的只是一具完美的肉身。”
说到这，李如意脸上露出落寞之色，“也是自那时起，小姐便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
旋即她目光幽幽地凝视着姜渺，许久之后，缓缓开口，语气幽怨。
"就连你也同样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