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都不对，又好像都对。

并非男性，也并非女性，而是介乎二者之间。

漫天的水滴落在河面上溅起无数涟漪，站在最中央的那个身影转过身来，它看起来像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有着比雪还要洁白的及腰长发，暴露在阳光下的肌肤则白皙到了有些病态的地步，而最引人瞩目的则是那一对猩红色的妖冶双瞳。

不知为何，站在一旁注视着它现身的李清河忽然想到了大夏人做丧葬时会扎的那些童男童女模样的纸人。

据说纸人是不能点睛，会引来不干净的东西。

而若是用红墨水或血点上眼睛，更是会让后人蒙受血光之灾。

眼前的这个人形就给她一种无法形容的毛骨悚然之感。

可偏偏它在外表上又比那些一眼就能看出是死物的纸人生动得多，在那一举一动之间仿佛还透露着一丝天真无邪的雀跃。

李清河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阴与阳，生与死，凶恶与慈悲，圣洁与**，神性与魔性……

这些自相矛盾的属性似乎同时在它身上聚集。

若这种人物在大夏国境内出现，恐怕是会被当地官员作为“祥瑞”送入帝都吧。

与李清河的震撼相反。

已经化身头号忠犬的织田信奈则是不动如山。

她的内心已经完全认可了黑兽神作为神明的无所不能，因此自然对黑兽神施展出的任何手段都有心理预期。

目前来看，这些表现还在她的预期范围内。

“圣神大人，恭喜您再得神体。”她态度恭敬地献上祝贺。

“嗯……啊……”

黑兽神适应着这幅新身体，稍微张了张嘴，声音比祂想象中还要清脆。

对着水面打量了一番自己这幅全新的身躯。

骨骼和血肉的平衡调整在了偏向于瘦弱的水平。

毕竟祂又不是战神，没必要搞一个看上去像人猿泰山一样的大块头。

一些祂完全不需要的东西也一并给去除了。

包括且不限于各种多余的毛发、生殖器、乳腺等。

黑兽神想制造的是一个“活的人形神像”。

而非一个“美丽的人”。

至于白发和红瞳以及苍白的肌肤这些显眼特征，祂有参考那个被命名为白化病的罕见症状。

为了接下来的计划，祂需要在外表现出一些十分特殊但又足以让人类能够理解的点。

整体来说，这具神体的塑造还是很完美的。

虽然和祂在系统里设计稿有些细微的区别，但也正是这种微妙的差别，让这具身体脱离了“生物”的自然感，添加上了一丝“人造物”的违和感。

从河里走上岸边后，祂转手将上一具用草木泥土塑成的神体回收到系统内。

用神力制造的那些神体只要没有被外力摧毁，祂随时都能拿出来再利用一番。

“圣神大人，如果您接下来打算用这具身躯行走人间的话……”织田信奈在旁边适时地提醒道，“我觉得您得适当遮蔽一下自己，免得世人污秽的双眼玷污了您的神体。”

黑兽神点点头，随后双手一展，一道晦暗的光便覆盖了全身。

这让祂感觉自己像是什么子供向清晨小女孩会看的动画片人物一样。

光芒散去后，这具身体边多了一套漆黑的僧衣，雪白的长发也被挽起扎成发髻垂在脑后。

“接下来还会遇到很多人，就不要再称呼我为神了，我想想……”黑兽神握着修长的金属禅杖，赤红色的双眼露出恶趣味的笑意，“今后你便称呼我为‘奈落’吧。”

“是，奈落大人。”

“别加‘大人’了，外人听了会觉得奇怪的。”奈落挥了挥手，接着将禅杖插在了河边的碎石滩上，她活动着自己的手指，表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的力气有多大？”奈落忽然向身边的少女问道。

“一把火枪的重量在10斤左右，我能用单手随意挥舞，一个时辰之内不会感觉到任何疲倦。”织田信奈据实回答。

奈落转过身，冲着她伸出了双臂。

“抱我。”

“啊？”信奈愣住了。

什么意思？

这是在朝自己撒娇吗？

难道圣神大人因为身体变得娇小了，所以脾气也随之幼儿化了吗？

“把我抱起来。”奈落面不改色地重复道。

“好的，在下明白了。”

织田信奈点点头。

她相信圣神大人如此命令一定有祂的深意。

奈落和织田信奈相比还要矮了一个头。

后者蹲下身，伸出手来环抱住了那副娇小的身体。

触感很冰冷，哪怕隔着衣服，织田信奈还能感觉到对方渗过来的寒意。

是死尸一般的寒冷。

“那么，我这边就失礼了。”

言毕，她抱紧了那个小小的身躯，腰部发力，微微向上抬起。

“嗯？”

纹丝不动。

在她的预判里，奈落的重量应该在40公斤左右，所以她并没有使用多大的力气。

但实际发力时她差点把腰给闪了。

那简直就是一块人形的铁块，重量实在是有些夸张了。

“多用点力。”被环抱住的奈落在她耳边说道。

“……好的。”

织田信奈认真起来了。

她退后几步，先是把巫女服那长长的袖子撸起来扎好，接着稍微松弛了一下筋骨，而后她蹲下身子，双臂紧扣在奈落的腰上，接着把肩头抵在了对方的腹部。

屏气凝神，腰马合一，用全身开始发力。

“喝！”

一声如雷般的爆喝从她口中吐出。

裸露在外的小臂肌肉也伴随着气劲的使用而隆起。

她打算首先打破对方的平衡点，然后顺势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杠杆，强行将对方字面椅子上地“拔地而起”。

可结果却不胜人意。

奈落的身体仿佛在地面生了根似的。

任由织田信奈如何发力，祂都一直保持着不动的状态。

“好了，停下吧。”奈落说完后又补充道，“我只是让你尝试一下，没有命令你一定要做到。”

听到后半句后，织田信奈才气喘吁吁地松开了双臂。

爆发性地使出全力比想象中还要费劲儿。

她迷惑地看着那个小巧玲珑的身体，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连那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到。

奈落轻轻一笑，解释道，

“不要介意，这是用十三具尸体精炼而成的身躯，哪怕每具尸体只有60公斤重，十三具加起来也接近800公斤，你若是能搬起来，那你确实有点本事。”

“800公斤？！”织田信奈不禁愕然。

一头成年的公牛也就400公斤左右。

这个小小的人形却相当于两头牛的重量？

那些多余的肉到底被藏在了什么地方？

在她那不解的注视下，奈落伸出自己的手臂，稍微活动了一番手指，接着将右手对准了不远处一只正在树杈上停歇的麻雀，

“稍微测试一下好了。”

下一秒，她伸出的那只素白小手开始迅速畸变膨胀，五根手指刹那间便化为由紫红色肌肉编织而成的恐怖触手，漆黑的巨大阴影伴随着风声席卷过去，瞬间便覆盖了翠绿的树冠。

“啾啾啾——？！”

麻雀惊慌失措，却早已错失逃离的机会。

捕捉完成后，那些紫红色的触手缓慢地收缩回来，在它们恢复成手掌的形状后，那只吓傻了的麻雀被奈落轻轻地握在手心，哪怕伸开了手指也不晓得逃离。

“呵。”，

随意地震手一抬，麻雀在祂的注视下慌忙飞离。

“速度，力量，动作精密度都及格了。”奈落转过身来看向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李清河，“李清河，如果我用这个身体和镇魔司的高手战斗的话，我有几成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