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咖啡厅的苏若薇趴在桌子上，仍旧对陈遥傍晚时分过于有冲击力的请求喋喋不休，一边絮叨一边大口吃着芭菲。
“二十八岁，离异，带娃，这不是能够完美地避开聚会的中心吗？人们总会对这种buff叠满的家伙避之不及。”
陈遥点了杯免费的白开水，像是个只是为了蹭座吹空调的烂客人。
甜品咖啡厅这种腻歪的地方或许对妙龄少女来说刚好，但对他这种大叔年纪的家伙有点过于甜蜜。
吃着腻，奶油和香精咀嚼起来也没没有记忆中那般美好。
“但是二十八岁和十八岁，怎么看都很离谱的！你是怎么想到这些馊主意的！”
陈遥揉揉太阳穴：“主意不是很棒，够用就行。”
“不想去就不去咯，何必绑架自己呢？又没有混账老爹老妈拿着鞭子跟在你后面。”
不想去就不去啊……
陈遥仰起头靠着座椅，有些疲惫。
这么说来他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烂好人，在这种毫无意义的社交面前，他其实完全可以选择潇洒的做自我，断绝一切没必要的往来，但每每思考他人的处境，一旦将心比心，又不由共情他人的遭遇，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出谋划策。
表面看起来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内心却这么柔软，真是蠢爆了。
这个世道啊，人难做，好人更难做。
“那你跟着去吗，同学聚会？”
陈遥习惯性地揪着头发，每当集中精力开始思考一件事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做出这个动作。
“去，当然要去，大叔你难得求我。不过你也编个稍微正常点的说辞啊。”
苏若薇没好意思回应大叔的视线，目光游离在咖啡店的海报上，漂亮的女孩子都有口是心非的通病，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好意。
可能傲娇还没有退环境。
“那说你是我新好上的女友？”
“二十八岁的大叔和十八岁的JK好上了？不行不行，大叔你老同学会讲你老牛吃嫩草的。”
“嚯，那不挺好，反正大家都会包养小三的中年人投来白眼，生怕和他说话脏了自己。”
“那怎么行，那样会影响大叔你清白的名声，要我说，你干脆说我是你妹妹不就好了，带妹妹来老同学聚会……”
苏若薇凝神片刻，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幽幽补充道：
“怎么听着感觉有点骨科的倾向？这更糟了。”
少女像是放弃思考般趴在了桌子上：
“说到底非得要我参加吗？大叔你的同学聚会都是二三十岁的精英人士互相聊些金融啊商业啊的高端话题，我这种社会底边听不懂的啦。”
“你不想去可以不去。”
苏若薇听罢慌忙辩解：
“哎呀，我没说不去啦，只是好奇嘛，因为不管怎么想，带一个高中生去社会人士的同学聚会都很奇怪啊，我不是拒绝，只是好奇，好奇！”
苏若薇捶捶胸口，发出咚咚的闷响：“如果大叔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冲着大叔你这几天的情义，我苏若薇冲锋陷阵，在所不辞！”
说罢摆出一副大义凛然，时刻准备英勇就义的模样，成功逗乐了陈遥。
陈遥喝了口凉白开润润嗓子，少女这颇具武侠风格的仗义回答，不禁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这些天多看了几本小说。
“就是因为觉得你这个人奇怪才不会有人主动搭话，聚会上太多那种所谓想要关照每一个人体验的好事之徒，会不停向你搭讪递话，找你参加尬到抠脚的活动。”
苏若薇忽而坐起身子，收起笑容，神情严肃地点点头，像收到任务的士兵：“也就是说我是你的嘴替，负责替你拒绝好事之徒的搭话。”
“是。”
“那还不简单？到时候别人问起我们关系，大叔你就讲我是出来钓凯子的社会女高中生，整日不学无术，游手好闲，非得黏上大叔你的。千万不要讲是大叔你主动的，一定是我主动的，OK？”
确认好自己的任务后，苏若薇又恢复往日小恶魔般的笑容，继续扒拉起快要化掉的芭菲。
“你对自己的名声这么不在意吗？这样会别人议论为小碧池的。”
陈遥顿了顿：“说不定会把你归结为我离婚的原因。”
“那不是更棒？”
苏若薇眯着眼，像只狡黠的狐狸，觉得事情一下子变得有趣起来：“把所有责任都推卸给第三者的勾搭，然后大叔你啪一下把狐狸精甩掉，这样就算舆论谈及大叔你的离婚，也会把你摘的干干净净。”
陈遥听完笑了下：
“你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名誉。我常听人说，女孩子爱惜自己的名声，就像鸟儿爱惜自己的羽毛。”
“原句明明是在说君子好不好！不要以为我读书少哦。”
“你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吗？”
“反正你的老同学又不认识我。”
苏若薇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吃着芭菲吃得理所当然。
“总有人会刨根究底，好好调查你一番。”
“那又怎么样？我巴不得别人说我是不要脸的表子小三呢，我知道自己不是不就行了。这样还能让我那个混账老爹想把我嫁出去的如意算盘给毁了，岂不是一举两得。”
苏若薇每每谈及自己，都是这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仿佛自己只要当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人就好。
“那以后呢？你总要长大的。”
“大不了进电子厂做厂妹咯，反正做厂妹又不需要考核一个人的风评。”
陈遥说不上话来。
虽然厂妹不失为一个人的最终归宿，包吃包住每个月还发钱，除了日子无聊了些，别的也过得还凑活。
但是大多数的高中生，还是以逃离这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为首要目标。
人生路漫长，从青春韶华往后看，是充满希望的未来，在年轻的时候就放弃了未来的所有可能，未免也太过于悲凉。
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
“苏若薇。”
“嗯？咋了大叔，不要每次总是板着个脸叫我名字啦，这样子搞得你真像我爸咧。”
“下个礼拜还是带你回学校看看吧，高考总得试一试，万一呢？”
吃完甜点的苏若薇刷新着某博首页的热搜，又听到陈遥同样的说辞，漫不经心起来：
“大叔啊，我说了好多遍啦，我爹是不会同意我去念大学的，在他那个刻板迂腐的脑瓜子里，如果我上了大学，脱离了他的掌控，翅膀变硬了，那他的养老金有从哪里搞呢。”
“你十八岁了，你可以不用听那个老头子的话。”
苏若薇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不过须臾间便消失不见，向来元气爽快的她难得打起了哈哈：
“又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啊，大叔你可真是个烂好人，不要再提这件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