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以上所谈的,我们不只推演出了先验哲学的概念,同时也使读者得以一瞥整个哲学体系。正如大家所看到的,它是由两门基本科学完成的。这两门基本科学在原则上和方向上都彼此对立,而又相互需求和相互补充。这里作者所要确立的和依照已被推演出来的概念首先较精确地表述的,不是整个哲学体系,而只是整个哲学体系中的门基本科学。①

1.如果对先验哲学来说,主观的东西是第一位的东西,而且是一切实在的唯一根据,是解释其他一切的唯一原理(§1),那么先验哲学就必须从对客观实在的普逼怀疑开始。

如果说全神贯注于客观事物的自然哲学家只是极力想阻止主观的东西干扰他的知识,那么相反地先验哲学家则只是极力想阻止客观的东西干扰知识的纯粹主观的原理。排除干扰的工具是绝对怀疑论,不是不彻底的、仅仅针对人们的普通成见的怀疑论,还未曾见到根底的怀疑论,而是彻底的怀疑论,这种怀疑论不是针对个别成见,而是针对着根本的成见,这种成见一倒,其他一切成见也就定然不推自倒了。因为除了人为的、硬灌给人们的成见而外,向存在着一些更有深远根源、不是通过教育或者艺术而是由自然本身加给人的成见,除哲学家以外,其余所有的人都以这些成见代替一切知识的原理,而囿于一己之见的思想家甚至奉之为一切真理的试金石。

产生其他一切成见的一个根本成见,正是那种认为事物似乎存在于我们之外的成见;这种自以为是的意见,由于既不以论证为基础,也不以推理为基础(因为根本对它不存在什么唯一一可靠的证明),而又未能通过相反的证明所根除(naturam furca expellas,tamen usque redibit﹝任你尽力驰骋,但终归回到自然﹞*),于是乎就自命有真接的确实性;但是,这种自以为是的意见因为终归涉及某种与我们全然不同、甚至对立的东西,而大家又看不出这类东西怎么会进人直接意识,所以只能被视为一种成见,它虽然是生就的和根本的成见,但正因为如此,就不能不把它视为成见。

一个就其本性来说不可能是直接确实的命题,却又盲目地毫无根据地被当作这样一个命题来接受,先验哲学家要解决这种矛盾,就只有假定这个命题和某种直接确实的东西不是隐蔽地联系着,而是同一的,是同一个东西,虽然迄今为止人们还没有看清这一点。指明这种同一性,将真正是先验哲学本分之内的事。

2、于是对理性的普通运用来说,除了我在这个命题,就根本没有什么直接确实的东西;这个命题由于在直接意识本身之外失去了意义,所以是一切真理中最格别的真理,也就是绝对的成见,如果会有任何某种别的东西是确实的,那么首先就须把这种成见接受下来。这样,事物存在于我们之外这个命题由于和我在这个命题有同一性,在先验哲学家看来也将完全是确实的,而且它的确实性也完全等于它借以得到其确实性的那个命题的确实性。

照这一点来看,先验知识有两点区别于普通的知识。

第一,对先验知识而言,确信外物存在是一种简单的成见,先验知识要超越此种成见,以求找出它的根源。(能使先验哲学家关注的,决不是证明自在之物存在,而只是把外在对象设想成现实的这一点原是一种自然而必然的成见。)

第二,我在和我外有物这两个命题在普通意识中是溶混在一起的,先验知识把它们分离开来(把其中一个命题置于另一命题之前),正是为了能够证明它们的同一性,能够真正指出普通意识仅仅感觉到的那种直接的联系。如果这种分离的活动是完善的,通过这种分离活动本身,那种直接的联系就转到先验考察方式之下来了,这种方式决不是一种自然就有的方式,而是一种操⁢养⁢有⁢素的方式。

3、如果说先验哲学家认为只有主观的东西才具有原始实在性,那么他也将只是使知识中主观的东西直接成为自己的对象,客观的东西将只是间接地成为他的对象,而不象在普通知识中那样,不考虑知识本身(知识活动),而只考虑客体。恰恰相反,在先验知识中是不考虑客体本身,而只考虑知识活动。因此先验知识就其为纯主观的而言,是一种关于知识的知识。

例如,只要客观的东西从直观到达普通意识,直观活动本身就会消失在对象中;反之,先验考察方式却只是通过直观活动看出被直观的东西。又如,普通的思维是概念在其中起支配作用的一种机械过程,但没有作为概念从中区分出来;而先验思维则打断这个机械过程,并且在它意识到概念是活动时,就升华为概念的概念了。在普通行动当中,由于只顾行动的客体,而忘记了行动本身;作哲学思考也是一种行动,但不单单是一种行动,而同时也是这种行动中的一种持续的自我直观活动。

所以,一般地说来,先验考察方式的本性只能在于用这种考察方式把其他一切思维、知识或行动中逃避意识的并且绝对非客观的东西也带给意识,并成为客观的,简言之,先验考察方式的本性只能是主观的东西把自己变成自己对象的一种持续不断的活动。

先验的艺术正是指那种在行动和思维的二重性中不断维持自己的技巧。

*出自贺拉斯《诗集》,书信,第1卷,第10章,致福斯库。参看巴黎1931年拉丁文版,第367页。——译者

①待先验哲学体系完成之后,人们才会理解自然哲学作为补充先验哲学的科学的必要性,那时也就不会再提出只有自然哲学才能满足的那些要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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