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莱拉的全力施为下,十一总算是保住一命。莱拉脸色苍白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拉塞尔收起魔力耗尽的长矛,俯身提议。
“不必……且将卿等的遭遇一一道来吧。我必须要制订对策才行。”
莱拉强忍住自己的睡意望向他。这并非是她在逞强,而是处理目前状况的紧迫程度确实要优先于她的身体……甚至是她的生命。
“是。之前您在林中遭袭时,我遣他前去追捕那些袭击您的人。由于当时我没有察觉到强大的魔力波动,也就相信这小子能够以一己之力处理。现在看来,我实在是十分愚蠢。”
“卿的安排并没有错……只是我们都错估了目前的形势。恐怕就算是冕下,也不会想到这座岛上竟有着这样的魔族。”
自从第四代勇者挑战魔王的旅途告终后,人类与魔族又回到了那长达千年的对峙状态:虽然边境上时有大大小小的摩擦发生,但总体来说相安无事。而在这漫长的和平中,最后一次见到魔公的记录正是不久前夜魔公阿诺德·采佩西对圣山的入侵。
“想必冕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派了卿等前来吧。在他看来,煌炎卿和银风卿能够重创夜魔公已经证明了二位圣星骑士即便面对魔公也有一战之力。”
“属下并不打算为自己的失败寻找借口。但那个邪魔……实在无法以常理度之。它所汇集的魔力之强,乃我生平仅见。”
莱拉很清楚拉塞尔并不是在推卸责任或是示弱。他是整个教国最强五名骑士的其中之一,能让媲美勇者旅团成员的他都无法度量的对手,毫无疑问已经到达了魔公的等级。
“恐怕我们得将它当做影魔公来处理……我很想向冕下请援,但在魔公们异动的现在,他恐怕难以再调其他圣星骑士前来了。”
每一位魔公皆具备着单人即可摧城灭国的超强实力。在勇者旅团解散的现在,人类国度中唯一能与他们对抗的力量就只剩下以圣星骑士为首的教国骑士团。如今就连圣山都遭到他们的入侵,剩下的骑士们必然已经开赴边境,或是在要人身边严阵以待了。
“而且就算他能派人前来,我们也已经没有时间了。你看到那孩子……发动了她的奇迹对吧?”
“是。我没有感应到破坏性的魔力波动,因此我猜想那位殿下可能用奇迹使得那个邪魔免于自灭。”
“也就是说,她目前还和那个魔族在一起。”
莱拉扶着自己昏沉的额头,曾见过的《启示》所揭露的未来似乎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以至圣之人作祭,世界之眼将会洞开。涌现的深渊之火蒸干沧海,焚尽天空。在那末日之中,唯一存在的希望仅是一尊自远古苏醒的白色巨人——
但她知道那是不够的。位于东方岛链尽头,被称作世界之眼的终日火山一旦爆发,成百上千个国度都会在劫火之中化为灰烬,然后再被翻涌的波涛吞没。
那是一旦发生便无法倾覆的末日,唯有主的天威才能下达的审判。
大群岛的生灵究竟犯下了什么样的罪孽才让使祂愤怒至此?莱拉日夜祈祷,却无从得见进一步的启示。而后她忽然醒悟:如果这场灾祸的发生并非是祂的旨意,那就必然是祂的敌人在阴影之中进行谋划。
至圣之人——如果指的是那位受神宠爱的少女,那么自己也参与并通过的那道决议就等于是将她,将这南域的无数生命都陷进了死地。
“我必须找到那孩子……保护她才行。”
莱拉揉着自己发痛的眼角,叹道。
“圣树殿下,您认为特雷西娅殿下她没有背叛誓言吗?我不愿质疑……但她接触那邪魔的意图十分明显。”
圣星骑士本该赌命守护圣星。但若她已与邪魔有染,那便沦为最卑贱的异端。拉塞尔不愿相信那位沐浴在金色辉光里的少女会是这样一个背誓弃信之人,可那想要伸手触碰邪魔的举动,却又是他亲眼所见。
“我不知道。如果连那孩子的面都见不到,一切都无从谈起。请尽快恢复魔力,拉塞尔卿。我需要你的力量。”
“谨遵您的谕令。”
拉塞尔以凝重的眼神看了一眼躺在石台上不省人事的徒弟,沉声应道。
…
……
…………
云璃刚刚合上特蕾西娅房间的门,就看到昏暗的走廊里有一个身影正在那里等候着她。
“你并不是留宿的客人……所以你最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璃长长地叹了口气,以锐利的眼神注视着那个正以一副散漫的姿势靠在楼梯栏杆上的佣兵。
“钱的话我可是付了哦。之前我留在柜台上的钱,够租一间客房一两天了吧?”
格兰特笑着伸出右手竖起食指朝她摆了摆。他那模样浑身上下都是破绽,但云璃的直觉却在警告她不要贸然行动。
“不好意思,九枚银币充其量只够付酒钱。纠缠本店雇员的赔偿以及租房的钱得另算。”
“那么要多少呢?”
“良心价十枚金币。”
“如果我付了的话,可以随意对小姑娘你动手动脚吗?”
“可以。但我不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察觉到少女的腰间似有银光闪动,格兰特连忙直起身子,换上一副正经的神色:“不开玩笑了,不开玩笑了。我来是要和你商量正事的嘛。”
“和我?我可不觉得我和你这个把我的好姐妹弄哭的混球有什么正经事能谈。”
“冤枉冤枉。那个小侍女在我出现之前就有心事,聪慧的小姑娘不会看不出来吧?”
“或许是那样没错。不过也不能排除她看到你之后,心情变得更差了。”
见他没有散发出敌意,云璃也就收回了刚刚滑进指缝间的刀片。她很清楚这个不久前还在大厅里被镇民追打得四处逃窜的家伙并不真的像他表现得那般狼狈和窝囊。包括罗吉在内,岛上的士兵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和她过那么多招,而他这神出鬼没的本事,也确实令她毫无觉察。
他如果意图不轨,那么自己绝对没有留手的余地——至少要以夺去敌手的性命为前提下手才行。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愿意找个时日和她道歉。但这是之后要考虑的事。她明天要去的地方,我必须得随同才行。”
“……你要随同?那为什么不直接和她说?”
“相信你也看得出来,她不会同意的。所以我只能偷偷地跟在你们附近。”
“你是想让我不要妨碍你吗?”
“正是这样。十有八九……她明日将要赶赴的地方,会成为九死一生的险地。为了保护她的性命,我必须如此。”
只有这一句话,格兰特的语气显得格外诚恳。他那向来总是玩味地挑起的眉毛此刻平直得如同一把出鞘的尖刀,为他严肃的表情再添上一分静寂的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