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痹魔法将包覆混浊气息的拳头速度减缓,并打算让它因为减缓的缘故消失。
铭云与普拉西多就这样相对的举起手臂进行魔力间的对抗。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两者嘶吼交错时,铭云打算将左手抓住右手加大魔力突破时——
“嗯——!?”
理应朝木铭云行使的强烈力量一瞬间被反弹,之后普拉西多的庞大身躯连同轰鸣与海啸一起凿开大地,甚至连斜坡彼端都被吹飞。
“啧,即使有魔法进行削弱,还是会被这种威力吹飞啊……你这、死蛮力……”
木铭云气喘吁吁地晃动肩膀,同时他面向消失于视线彼端的普拉西多露出疲态。他果然消耗不少体力啊,把先前路程上跟现在迎战的敌人合算过后,想必会如此疲惫也是情非得已。就在此时,他突然朝自己回过头,然后——
“站起来,凯娅,接下来去打倒那家伙吧。”
他转向自己如此说道,他说一起战斗,他说两人一同抵抗,仿佛在乞求协助——不对,是仿佛在鼓励站不起来的自己。他的态度诚挚万分,看向自己的是闪烁蕴含妖异绯色却无比率直且眩目的眼眸,他那眼神中辉映出的热情,是宛如烧红的热铁般炙热的目光,是男人绝对不会遗忘自身奉献何种信念的眼神。
不过,自己根本没有能够当作回应这份意志的答案。
因为这些答案早在刚才就被普拉西多彻底粉碎,所以自己——
“办不到。”
如此俯首,自己能办到的就只有放弃。
“咦——?”
“办不到,不可能赢过那家伙,你也是,我也是,我们都注定会在这里被他杀死。”
“喂……凯娅你怎么啦?”
木铭云听到自己这番放弃宣言而困惑提问,他肯定对自己会在这里跟他携手战斗这点深信不疑,深信能集结两人之力确实击败那家伙。
但是,根本不必问怎么啦,毕竟啊……
“我们不可能赢过普拉西多,那魔族太强了,你跟现在的我合力都不可能赢他。”
“不试试看,你怎么知道是否赢得过?”
“不,我就是知道。那家伙很强,就连以精锐闻名的众多基尼雅思士兵,都败阵于他的力量下,这点光凭你跟我两人根本无法颠覆,也不可能颠覆。既然如此,那你跟我就只会面临死在那家伙手上的命运。”
这种注定一死、无法改变的命运等足以被归类为沮丧的言词,在他耳里听来想必不过是在讲丧气话罢了。不过这就是真理,不论意念有多坚强,不论鼓起多少勇气,在强盛的力量面前也终究形同镜花水月。
看见如此软弱的自己,木铭云垂落肩膀并俯视。他是感到灰心吗,他的表情由于俯首而无法窥见,不过恐怕没错。
“……凯娅你这样就好了吗?这种结局你真的能接受吗?”
“是啊,已经够了,我早就想放弃一切,我觉得好累。”
“……这样啊。”
我能听见他的声音,看来他已经懂我的意思了,我们早已穷尽任何对抗手段,再继续抵抗下去也只会多受无谓的伤,只要稍微忍耐点痛苦,很快就能解脱。
等自己回过神后,面向自己的身影转过身。
然而那并非自己期望的身影,放眼望去,背影就在眼前,那是仿佛要从普拉西多紧逼而来的威胁中保护自己的模样。
“木铭云?”
“那么我就只能照自己想做的去做,既然凯娅不能离开这里的话,那我就在这里击溃那名愚蠢的魔族。”
木铭云讲出的话,是对希望深信不疑的人所编织而成的语言,然而这番话却过于无知,凯娅因此慌乱地急于否定。
“你在胡说什么!你不晓得普拉西多真正的实力吧!那家伙跟你刚才打倒的魔族可不同!”
“我想也是,不过要是我在这里放弃,既不能拯救凯娅,也无法抵达我渴求的目标。”
他的目标就是刚才对普拉西多放话时所说的,那个心愿吗?
“你说为了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拯救因为不幸而哀叹的人?怎么可能!在这世上必定会有人陷于不幸!不论何时,不论何处都不会有例外!”
“尽管如此——”
“这根本是你的幻想!是泡影!不过是小孩子才会去做的梦!”
“即使如此——”
“你想说即使如此什么!你这种只会用漂亮话粉饰的说辞,根本无法在这里变成我们两人的保障!”
“就算这样——”
“……这种理想绝对无法实现,这不可能实现,绝对……”
就是绝对,在这世上肯定会有人在某处挨饿,有因为悲伤而屈膝跪地者,有在愤怒中迈向人生尽头者,然后因为不幸而哀叹的人的的确确就在这里,毫无例外。
因为不幸而哀叹的人绝对存在,必然存在。
他应该明白才对,既然是能分辨这点的人,既然是能认清现实的人,就该明白这种希望是老早舍弃都不奇怪的幻想。
但是即使如此,他仍像个不听劝的孩子般温柔施予教诲而摇头——
“凯娅,这不能由你来决定。谁能获救谁无法获救,都将由我从至今为止走过的这些梦想道路的尽头找出来。”
“你以这理想为目标又能得到什么?这种不确实又暧昧的目标,即使努力追寻也根本不可能抵达这种目标。在那梦想尽头,就只会有献给遭到希望背叛者的绝望而已。”
“或许是这样。”
“既然如此——”
“可是,我没打算回头,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吧?即使我回过头,在那彼端也没有我想迈进的梦想,假如朝放弃梦想的将来前进,就不会有那天立下誓言的我,所以——”
——所以你看好,看好我所谓视作目标的这份希望,这种追寻希望的生存态度。
“啊——”
他说你看好,那果敢断言的身影为何会如此眩目又光辉灿烂呢,那光辉肯定是至今为止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见识过的,灵魂的光辉。
被吹飞的普拉西多回归原处,当普拉西多伸脚踏破地面的同时怒目横眉,普拉西多简直像要以目光射杀对手般把视线不偏不倚聚焦在木铭云身上。
“小鬼,你这家伙……”
“给我滚远点,愚蠢的魔族。”
“你给我闭嘴啊啊啊啊啊啊!”
配合这声咆哮,普拉西多掌中的那团混浊气息急遽膨胀,漆黑吞噬漆黑,同时周围坠入灭紫色阴影。这是普拉西多将基尼雅思要塞吹飞,还有刚才包围这附近使其化为空地的那招。
“你就这样继续跟那女人一起被消灭吧!”
已经完了,这下总算结束。自己早就没残留任何精灵之力,不仅无法抵挡那份威力,人间也不存在能对抗那种力量的魔法,所以已经——
“木铭云……已经够了……放弃吧……”
明明已经束手无策,木铭云却丝毫不介意他应该有听到的自己那番丧气话。
仿佛把那些丧气话断定成无谓之物,他放下左手的短剑,将左手悬空覆盖在手上的枪上。
“palsy!”
左手释放的高涨的魔力配合有别于这个世界的武器,魔力光辉好似要抵抗周遭的黑暗般满溢而出,然后——
“给我去!!”(ps:不知道说啥好,总感觉用枪时都没什么好说的,总不能什么“大罪穿甲弹!”吧。)
伴随木铭云讲出的最后一句话,他右手的左轮急速的发射出数枚带有麻痹停止魔法的魔法子弹,并与打算将一切褫夺般吞噬周遭景色的黑暗之雾相遇。
“————!”
……这下就结束了,一切都只能结束,在那道攻击前,不论肉体或灵魂终将全数被剥夺殆尽,理应如此才对。
不过——却还没终结,她原本基于无可避免的死亡预感才阖起的眼睑,在那片黑暗中睁开后,却瞧见安然无恙的自己跟木铭云,两者的性命确实在此尚未断送。
当眼前的沙尘散去后,自己对此之所以会显露出惊愕神态,并非基于己身平安之故。
“这、这怎么可能……!?我那连要塞都能消灭的力量竟然不管用!?”
当充满惊愕声音响彻时,环顾周遭却能看见令人屏息的景象于眼前扩散。
注入麻痹魔法的子弹在黑雾中爆炸,将黑雾如同冻结一般停止,并在一声声爆炸中将它摧毁消散。
“你做了什么??!!”
“就这啊,还以为多厉害呢,真是高看你了。”
“你这混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普拉西多总算认定他是强敌,接着猛烈袭向木铭云。木铭云迎击,他决定利用剑尖注入魔法打头阵从而冲刺。
另一方面普拉西多的战斗虽然单纯,不过却迅捷且强而有力。
……他视之为敌者如此浩荡,明明人类光是接触到他就会化为绞肉,但是木铭云却奔驰而来。他与普拉西多针锋相对,把战事导向近身战。
死亡逼近,这感想肯定恰到好处,不过尽管如此,木铭云的威势依旧不减。
他躲开普拉西多粗鲁的攻击,一边靠灌注魔力的短剑来应战。在仅被拳头击中一记就会造成致命伤的这种岌岌可危的战斗中,他却不见悲怆。他的背影犹如在诉说蕴藏于内心的热切意志将化为原动力,形同铁芯般坚固。不屈从,不降服,他的身姿比在场任何人都要强焊。
混浊气息擦破木铭云的皮肤与衣物,他脸孔与身体上的细微伤痕逐渐增加,即使如此他仍旧不停下脚步。少年勇猛的吼叫声将逼迫而来的恐惧,以及害内心气馁的气魄等所有一切都强行反弹回去。
……他遍体鳞伤还如此战斗,当自己仍目睹他的热情甚至到入迷时,不知为何自己竟突然回过神来。
————她心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啊……”
当他仍然进行这种激烈战斗时,自己却躲在他身后,放弃一切,将全部抛出脑后,甚至否定他的话,如今依旧屈膝跪地。她仅能放眼注视,认定已经无力回天而光会袖手旁观,等回过神后她发觉自己什么都没做。
“………”
她能看见那道背影,那道一心一意的背影,来自比在这蛮不讲理的世界中以泪洗面的任何人,都还要祈求他们能获得幸福的少年。他那热切又凝重的心愿,就是如此光辉夺目。
去拯救因为不幸而哀叹的人,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正因为他有此般坚定的决心,才能将这番话说出口。他让自己见识到那份决心,为他的决心着迷,但是自己却无动于衷,这样真的好吗?
木铭云的身体被普拉西多的拳头弹开并飞至自己眼前,他的身体变得残破不堪,然而他重新振作的力量,迎战敌人的气魄却丝毫未曾衰减。然后他奋力践踏地面,仿佛在宣称自己尚未败阵。
等回过神后,自己居然出声喊他。
“木铭云……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
当自己打算问他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时,他仅仅凝视前方,如此断言。
“因为,我想保护你。”
“————”
他这句话似乎让某种自己遗忘的事物回到身边,那即是在破碎心灵中所蕴藏的热切意念。
“你能明白吧?你应该也有想保护的事物才对,就因为你同样有赌命想保护的事物,你才会跑来这里吧?”
“啊————”
渴望保护,没错,他内心的意念跟自己的信念相同,所以他才会即使伤痕累累却仍坚持不懈,才会像这样伫立于此。
然而自己只要维持原状就好了吗?她还想再次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就如同拥有这种绝对不停下脚步意志的他一样。
……少年为了贯彻自己的道路,再度迎战庞然大物的敌人。
等自己察觉到这点时,她已经无法再停滞不前。
“我——”
因此她想再次,再次凭自己的力量奋战,按捺痛楚,即使浑身浴血,即使如此难堪,现下她将再次奉献自己的心愿。
“吾等侍奉的太阳女神啊,如今请你再次赐予这个无法做出任何改变的我,独自一人无法成就任何改变的我勇气,但愿您能再度、再次赐予我——”
这段话既是愿望也是祈求,是她再次掷起剑的重生祝词。然后当她睁开双眼时,她感受到自己身体充满前所未有的力量,原本屈膝跪地,放弃希望的自己已不复存在,刚才占据自己内心的怯懦早已消失无踪。
这份力量与跨越难关的勇气,无疑是眼前这位少年给予自己的,正因他告诉自己要坚信到底,正因为他将这点展现给自己看,正因为他让自己再次想起要贯彻到底的决心,所以她才能再度起身奋战。
她重新拾起掉落地上的剑,凭借双手使劲挥剑。
挥剑时所刮起的强风化为赤红阵风,穿越木铭云与普拉西多之间。
“什——你这家伙!?为什么还有那种力量!?”
“凯娅……”
迎接重新振作的自己是惊讶的脸孔与喜悦的脸孔,这两张面孔究竟分别属于谁,事到如今已经不必多加赘述。
她要解放精灵之力等如今自己拥有的全部力量,赤风宛如呼应战斗将全体强风皆染为光辉璀灿的绯色,普拉西多因难以承受狂刮的阵风不禁后退。
“唔、唔唔……这是……”
普拉西多看似因厌恶风势而靠手臂护脸,凯娅把剑指向这名魔族,她内心振奋地放声说道。
“……普拉西多,你用那双眼睛给我看好,这就是毁灭你们魔族的力量,是身为女神臣民的精灵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