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尔知道自己的说辞有点强词夺理，他的态度稍稍软化下来，没有刚开始的时候那么强势，然而本质依旧没有半点区别。
“要是你多留点心，好好照顾莉莉娅，事情根本不可能发展成如今这种局面，我刚刚说的那些你要好好记住，以后别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艾米莉亚没有心情陪对方争论谁对谁错，所以她选择强行终结这个话题：“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可以请你们离开吗，我现在有点难受。”
眼见艾米莉亚的表情从自嘲变成淡漠，杰拉尔隐约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已经从自己的身边悄悄溜走，而且未来都没有找回的可能。
然而多年以来养成的思维惯性，还是让他很快就把那份复杂的感情从体内驱逐出去，此时杰拉尔看向艾米莉亚的眼神依旧充满嫌弃。
有意见不能直说？被误会不知道主动解释？如今还反过来怪我们打扰你休息？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不就是受点委屈吗，居然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成功说服自己以后，杰拉尔继续用言语发泄内心的不满：“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能不能好好说话！”
收到的反馈有点出乎预料，艾米莉亚眉头微微蹙起，她实在无法理解，刚刚那句话到底存在什么问题。
艾米莉亚深深吸气，根据杰拉尔的性格重新组织语言：“很抱歉父亲大人，我现在有点头晕，可能没办法认真倾听你的教导，可以请你们先离开吗？”
父亲大人？
耳边响起陌生的称谓，杰拉尔的瞳孔微微放大，正常跳动的心脏突然漏掉半拍。
他眯起眼睛看向艾米莉亚，对方眼神中蕴含的情绪异常平静，瞳孔中折射出自己的身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杰拉尔总觉得对方似乎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过分正式的称呼，无形中拉长两人的关系，说起来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艾米莉亚用软糯的声音喊自己爸爸。
杰拉尔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纠正艾米莉亚的态度，所以他压低声音提醒对方：“你刚刚怎么叫我的？”
艾米莉亚歪头看向对方，眉眼间带有几分疑惑，后来她还是选择重复刚刚的说辞：“父亲大人？”
杰拉尔牙关紧咬，恼怒艾米莉亚居然没有珍惜自己给的机会：“叫你好好说话，你就这么跟我抬杠对吧！”
艾米莉亚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很多贵族小姐都是这么称呼家中长辈的。”
没等杰拉尔说话，艾米莉亚继续补充：“家族成员十六岁以后，称呼家人必须使用正式的称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个规定还是你制定的。”
曾经她坚持称呼对方爸爸，觉得这样可以拉近两人的距离，结果只是落得几个嫌弃的白眼，还有不懂事的评价。
换成莉莉娅，无论对方如何调皮，杰拉尔始终没有摆出所谓父亲的架子，那时候艾米莉亚就已经知晓，有些事情不是光靠自己努力就能改变的。
倘若从现在开始改口叫对方父亲，未来或许可以少挨几次骂。
然而艾米莉亚的猜想并没有成真，明明她给出的理由非常充分，杰拉尔心底反而窜起无名的火气。
这倒霉孩子到底怎么想的，被说两句就采用这种方式疏离家人？还是说她打算借此吸引自己的注意？
杰拉尔大致回忆艾米莉亚曾经的所作所为，顺便把艾米莉亚和莉莉娅从头到尾进行比较，他越来越觉得答案就是后者，并且认为对方简直无可救药。
“你最好以后都这么叫我，别没过几天又擅自改口。”
杰拉尔发出傲慢的冷哼，然后直接甩手离开房间，仿佛多说几个字对他来说都是浪费时间。
莉莉娅知道艾米莉亚心情不好，现在可能需要安慰，可是对方刚刚又说希望能够好好休息。
犹豫片刻以后，莉莉娅终究没有选择留下，毕竟艾米莉亚挨骂她也有部分责任。
假如自己当时没有挣脱对方的手到处乱跑……
愧疚的感觉让莉莉娅有点难以自处，稚嫩的小孩心性又让她没有勇气承认错误，逃避似乎就是此刻最好的选择。
莉莉娅小声说：“姐姐你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再来找你玩。”
艾米莉亚没有跟小孩置气的打算，她尽量挤出温和的笑容，然后挥手示意对方离开。
莉莉娅见状当即快步离开房间，蹦蹦跳跳的样子看起来极为活泼，昨天落水的经历对她似乎没有多少影响。
周遭的环境重新恢复寂静，艾米莉亚望向外面那条空荡荡的走廊，心中感慨万千。
简单总结那位父亲今天的所作所为，包括并不限于突然闯进房间指责自己，稍微落点面子就开始胡搅蛮缠，扔下满满的负面情绪以后扭头就走，而且离开的时候还没有关门。
想到这里艾米莉亚不禁低头苦笑，无力的笑声中似乎又蕴含几分失落。
艾米莉亚没有开门睡觉的习惯，那样的话非常没有安全感，对她来说所处的空间越狭小越好。
前世毕业租房的时候，她甚至考虑过那种日式的公寓，毕竟可以把壁橱改装成睡觉的地方，可惜租金实在太贵，所以后来还是没有入手。
身体无比疲惫的艾米莉亚，最终还是选择花费所剩不多的精力让双脚落向地面，并且带动身体走向门口，准备关好房门以后再回到床上安心睡觉。
此时走廊外面还有几个没有离开的仆从，他们非常热衷偷听和窥视这种家庭闹剧，借此满足自己异常旺盛的好奇心。
还有就是他们需要根据对话的内容，揣摩家主的态度和喜好，确认自己未来的工作方向。
服侍那种不受宠的贵族后代，通常没必要浪费太多的时间跟精力，即便受到不平等的待遇，这些孩子后续的选择也基本都是保持沉默。
要说为什么，答案其实非常简单。
他们不知道家里的仆从如此对待自己，背后到底有没有来自家主的授权。